此时接近文艺汇演,班里已经订购了男女生的礼服,女生是白衬衫黑裙子,男生是衬衫黑裤,统一用松紧的领结。安子清回到班门口的时候,大多数人在外边站着,男生互相张望,女生叽叽喳喳的,隐约从门口能听到班主任不耐烦的批评。这群人明显不敢进去,怕触班主任霉头。见她要进,旁边有个女生走过来揪她袖子。安子清回头,看见圆黑的脸,厚厚的刘海。此时的曹璐和她一样被排挤,脸上还是谨慎和少有的纯真,有些担心地说:“你先别进去,咱们老班发火呢。”安子清挑眉,听着里边的动静。“马上要文艺汇演了,每人都定了衣服和领结,有没有要求你们别丢?”过了半晌,男生低哑的声音传来:“说了。”“说了!那你怎么就丢了领结!”傅绥沉默地靠着墙不说话,隔老远都能看见他那么高的人脊背微弯,浓眉低敛,周身情绪如同乌云包裹。“问你话呢!”班主任的声音拔高了一度,“且不和你算旧账,知道这次文艺汇演多重要吗?全班要因为你一个人被扣分吗?早就说把衣服收好,为什么人家都没丢?只有你丢了!”傅绥只是沉默着说不知道。何况他确实无话可说,他自由散漫惯了,但也不是给班级搞破坏的人。此时的质问让他有种耽误别人事情的局促。再说衣服发下来的时候,他就随手放在座位里边,碰都没碰,哪能知道少了什么东西。班主任见问他半天也就崩几个字,彻底火了,掰着手指数罪状:“当时组织节目你就各种不情愿,说不想上,说衣服丑,现在又说找不到!是不是故意弄丢的!”傅绥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对方,“我没有。”要看着班主任马上就要发飙,安子清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走了进去,淡声道:“我知道在哪儿。”班主任回头看到她,原本吼叫的声音小了些,“安子清呀,我你这段时间的病——”安子清摇头,意思不想她继续说。她就呐呐地闭嘴了,“有什么难处就及时和我说,别自己憋着。”可能因为对安子清的怜爱和同情冲淡了愤怒的情绪,班主任瞪了傅绥一眼,又问安子清:“你真的知道在哪儿吗?”安子清很笃定:“现在就能找出来。”她直接找到一个座位,这个座位的主人还被关在微机室。她从粉色书包的侧兜里抽出领结,递给了班主任。班主任脸上一片愕然,接过来的动作都是僵硬的,犹豫了半天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憋住没问。她把领结塞到傅绥手里:“行了,刚才是我不对,给你道个歉。”“不用了。”傅绥虽然还是面无表情,周身的戾气消散了些,那股局促感也没了。事后章勇冲进来揽着他的肩,“哥们儿在外边都担心死你了,看吧,早就说让你把衣服先拿回宿舍了。”傅绥没情绪地“嗯”了声。安子清抬头,他正看着她,眼神玩味,最后化为嘴角挑出的淡笑。藏傅绥领结的那个女生目的很简单,只不过是小女生之间不起眼的暗恋把戏,想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力。她们甚至打了赌,文艺汇演的衬衫上边一截没扣子,没有领结,领口就会露出很大一块,她们想看他锁骨。安子清恰巧听到了,她知道傅绥校服t恤下边没什么可看的,基本全是青紫的伤痕。那天晚上下了夜自习,她回去的时候困顿异常,从车棚路过下斜坡的时候,半路冲出来一辆自行车直接把她撞倒在地。她的身子轻轻地摔在地面上,全身都疼,但又累又困,想呼救却发现最亲的人都不在了。旁边女生们嘻嘻哈哈的声音闪过,其他人车来车往呼啸而过,学校里打着的灯光也黯淡。她突然有一瞬产生过荒诞的想法,觉得不如就这样死了吧。只为了自己,世界上多的是冷血无情,抛家舍业的人,不多她一个。有恩不用还恩,有仇也不用记仇,死了就一身轻了。面前的手机光突然亮如白昼,她被光晃到眼睛,心里又突然起了股戾气,都忘了要死要活的事情。她抬起眼,猝不及防撞入对方的视线。傅绥单手推着车,朝她伸出手:“还能走吗?”那晚,她拖着身体回了家,灯光暗淡,锅里温着一袋热牛奶,胃里被温暖充溢着,她仿佛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原来想要的就在山脚下。后来班里安宁了一段时间,美术课结束后阳光正盛,顺着窗棂零零碎碎地洒在他们课桌上边。傅绥趴在桌子上睡觉,章勇坏笑着提了浓稠的小水粉桶,轻声放在傅绥的脚边,偷偷和周围人打好招呼等着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