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音湖的长堤不过十余丈,亦泠却觉得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皑皑白雪铺了满地,两侧的乔木枯枝挂着霜条,显得这条长堤越发酷寒寂寥。
这一路上,谢衡之也不曾开口说过一个字,甚至连看都没多看亦泠一眼。
若非他身上淡淡的松香总飘到她的鼻尖,亦泠几乎都感觉不到这个人的存在。
于是她忍不住偷偷瞄了谢衡之几眼。
迷蒙的飞雪中,他的轮廓越显凌厉,反倒是眼神多了几分朦胧,让人看不透彻。
很难想象,这个男人一刻钟前才在沈舒方面前顺势承认自己的心意。
虽然听着很有敷衍打发沈舒方的嫌疑,但那未必不是他的真心话。
以至于亦泠像被冰冻住了,连迈腿走路都十分僵硬。
怎么反倒是谢衡之,看着像是无事发生的模样。
既然这样,亦泠觉得自己也必须沉住气不主动开口,方显得她云淡风轻稳如泰山,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于是亦泠把脸一沉,和谢衡之摆出了一样的表情。
顷刻间,这天气好像更冷了。
没人注意到途径的宫人们纷纷退避三舍,远远瞧见谢衡之背影然后兴冲冲地打算去打个招呼的内阁同僚在看见夫妻俩脸色的那一刻也选择了绕道走。
直到走出了宫门,看见停靠在外头的两辆马车,亦泠虽然神色依然没变,脚下却不自觉地迈起了小碎步。
偷偷侧头往后瞥了眼,见谢衡之没跟上来,亦泠步子便迈得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着奔向了自己的马车。
钻进车厢的那一刻,她几乎是整个人瘫在了软枕上,两手分别举在腮边扇着风。
锦葵忙着帮亦泠解开领口的披风细带,手指不经意碰到了她的脖子,“哎呀”一声,“就这么一段路,怎么还出汗了?夫人这么累吗?”
亦泠警惕了一路,也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紧张,只好当作没听见,不搭理锦葵。
反正她已经暂时不用面对谢衡之,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面对吧。
刚这么想着,车厢的门突然被人打开。
亦泠惊诧地抬起头,眼睁睁地看着谢衡之坐进了她的马车。
本来还算宽敞的车厢因为他的到来显得有些拥挤,锦葵什么都没说,自个儿就出去了。
留下亦泠和谢衡之相对而坐。
不是,他自己有更大更宽敞的马车不坐,来和她挤?
“你不坐你的马车?”
谢衡之坐在亦泠对面,低头整理着衣袍,并未看她。
“这辆马车不姓谢?”
“……”
这话便堵得亦泠哑口无言了,但看着谢衡之当真要在这马车里安坐下来,她浑身都泛起了一股细密的不自在。
慌张之下,她灵机一动,开口道:“我听说今晚东市有集会,我打算去逛逛的。”
谢衡之闻言,抬眼看了过来。
怕他听不出话外音,亦泠又说道:“你不会想一起去吧?”
话是脱口而出的,懊恼是接踵而至的。
她措辞还是太婉转了,万一他顺势而为,承认自己就是想贴上呢?
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于是亦泠抿紧了唇,忐忑地盯着谢衡之。
谢衡之没急着回答,只是细细地打量亦泠。
目光相对中,亦泠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在这场心知肚明的小较量中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