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絮顺着雁回的话猜道:“回娘娘,奴婢猜娘娘当时欣喜若狂,大喜过望。”雁回低低笑了声,唇边泛起了一丝涩意:“是,我的确欣喜若狂,若再早些年,我定状若痴狂,必要往那碧新湖里跳,否则无法镇定我心中所快。就算闹上个十天半月也要求父亲往宫里去,请先帝收回赐婚。”她忍不住长长地叹息:“可如今,我心虽欢喜,欢喜过后是无尽的不甘、遗憾,我不断自问,我可是做错了什么,为何上苍要如此捉弄我?以前我可以悄悄将这大逆不道的秘密藏于心,现下却不能了,当我一想到沈辞……我便深感无能为力。”“所以……”雁回难过的笑了:“我又何必给他无故增忧呢?”她声音一直轻轻的,落在惊絮心头只觉得带了千斤巨石般的沉重。饶是这般威力,也无法将雁回心底的苦闷、像刀俎割肉般的痛苦完全述说。“可……”惊絮想了想,望前厅外小心地凝视了半响,随后才压低声音对坐于主座上的雁回道:“圣上已知晓画中人乃大将军,圣上却无责怪娘娘之意。奴婢想,圣上与大将军叔侄情深,指不定圣上会念着这情成全了娘娘与大将军。”雁回像是听见什么滑稽的笑闻,她唇边的难过不减:“便是以前的圣上也不会做出这等辱没皇家颜面的事,圣上之所以没有责怪我,只因这画当年由先帝看过改过,我不过是拉大旗作虎皮,借了先帝之名才得以逃脱。”说到这事,惊絮顿起一身冷汗,当年她并不知道自家小姐闺房挂着的画并非谢昀,还一个劲地替雁回开心,现在回想起来,不知雁回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入宫的。听惊絮把后怕一说,雁回目光微敛,道:“我当时便没想过能活着离宫。”惊絮忙宽慰道:“所幸上苍庇佑娘娘,先帝并未察觉有异。”话音一落,雁回忽的皱起了眉,眼前的景色渐渐融合成一团。记忆飘散,飘飘荡荡回到了她离死亡最近的那日。那日天降瑞雪,雁回带着画像入宫,由当时的御前总管领进了养心殿。先帝坐于案前,雁回低垂着脑袋只能见到一点象征无上权力的明黄。她行过礼,先帝和她寒暄两句,便让她将画拿出来。雁回捧着画交给了大太监,她始终埋着脑袋,想着若是叫先帝发现了端倪,便将想好的‘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说辞讲出来,求先帝看在父亲战功赫赫的份上莫要迁怒雁家。然,先帝凝着那画看了许久。本淡然的神情忽而攀上几抹笑意,雁回听见先帝浑厚的嗓音在殿内荡开:“画得不错!”雁回登时手脚冰凉,后背顿生一层冷汗,养心殿数人,无人看出她已在崩溃边缘。先帝招来大太监一同来看,先扬后抑:“不过下笔还是多有稚嫩,去将张乘风宣来。”张乘风,太子谢昀老师,专授太子书画。雁回一颗心再次提了起来,她垂首以待,心跳如擂。直到张乘风入了宫,提笔在画上小心修改几处。先帝越看越满意,问雁回:“太子还未亲眼瞧过这画罢?”雁回摇了摇头,小心道:“回圣上,太子未曾。”先帝眉头舒展开来:“那今日朕便当一回这牵线搭桥人!”……思绪回笼,雁回眉头紧蹙,她当时满心只觉侥幸,并未往深了想。到后来,但凡见过这画的人无一人能往国舅爷身上想,久而久之她便放下先帝改画一事。如今细细想来,便是谢昀仔细看了先帝改后的画像都认出画中人来。那么当时的先帝呢?雁回疑窦丛生,刚要说什么,忽听三声鸟啼。是暗卫阿君来了。雁回起身,让惊絮去前厅外看着,若朱公公领来安美人让其先候着。阿君从天而降,带来了关于安美人的身份。阿君一拱手道:“禀娘娘,奴本一无所获,只是发觉娘娘命奴查的那名女子在村落里格外受到照顾,一个孤苦女子自有人会生了同情,但那村子并不富裕,连自家门前雪都顾不及却个个操心着女子,奴觉奇怪,便换了一个方向,查了那女子的几个邻友。”雁回问:“可有发现?”阿君沉声道:“有,他们都曾在郦王府做过活,郦王薨后便离开了王府。奴便顺着这线索继续查了下去……”经他所查,安美人并非唤为‘阿回’,其本名为谢解意。雁回一愣,‘谢’乃国姓,这天下有谁敢姓‘谢’!谢解意,郦王庶女,当今天子堂妹。一桩惊骇不够,前厅的屏风外,朱公公颤着的声音传来:“禀娘娘,安美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