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外祖父亲手锻了一只如意云头金玉长命锁,上面刻着“康健喜乐,百岁无忧”。
长命锁她从不离身。
只是雪奴儿的小名,母亲死后,再也没有人叫了。
孟长盈别过脸,闭上眼睛,垂在身侧的手掌细微颤抖。
寒夜剑光闪动,滚烫血液打在她的裙摆。
孟长盈眼睫一抖,牙齿咬住嘴唇,用力到口中漫出血腥气。
耳边星展一声凄厉的长呼。
“泽卿!”
兵荒马乱,声音和脚步声纷至沓来。
孟长盈眼睛还紧闭着。
或许是一刻,或许是许久。
孟长盈告诉自己,她要睁开眼。
她要亲眼看着这一切,要清楚记得这一切。
要想记得胡人称帝那日,外祖父沐浴焚香,齐整衣冠悬梁自缢。
要像记得孟家三族七百五十一口人,高悬在法场的残破头颅。
她要看见,要记得。
孟长盈在心里这么说,所以她用尽全部力气睁开眼。
可就在睁眼的那一瞬间,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覆盖住她眼睛。
“别看。”
耳边是惨痛哭嚎,鼻端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冷夜凄凄,可身后是高大带着火热温度的强健身躯。
孟长盈恍惚一瞬。
但只一瞬,她便拂开那只手,力道不容拒绝。
万俟望只好收回手。
掌心却是湿的。
他指尖轻轻摩挲过那点湿痕,像是在为谁擦去眼泪。
他以为孟长盈算无遗策,以为她坚不可摧,以为她无情无义,可她终究还是个姑娘。
一个冬日里一阵寒风就能刮倒的姑娘,为何却能坚韧至此。
面对孟长盈,他时常想到辽阔的草原,又想到幽深的湖水。
人无法驾驭草原,也无法掌控深湖,就像他总也看不透孟长盈。
常岚下手很重,重得像是在报仇。
一剑刺入喉咙,血液喷涌如泉。
血肉翻开,一张完整的脸皮都不曾留下。
星展跪在他身边大哭,身上都是常岚的血。
自孟长盈记事起,这是星展第二次哭成这样。
第一次是六年前。
月台站不住,呼吸急促,被宫人扶着,仍不住地往下滑。
孟长盈垂眸静静凝视常岚的尸体。
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