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淑蓉随之摔倒在地,有气无力地趴在地面上,在急促的咳嗽声中渐渐恢复了呼吸。
“你真以为自己的命有那么金贵,金贵到我会为了你放过别人吗?”
“我,没那么,觉得。”
空气钻过喉管,辣得庾淑蓉眼睛止不住泛酸。
她根本无暇顾及萧赋安此刻的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突发奇想,而已。再说了,要真因为我这一句话,就让教主大人多,多留了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搞不好,我在阴曹地府里,就能少下两年油锅了。”
“疯女人。”
萧赋安默言半晌,只憋出了一声冷笑和一个看似很有侮辱性的称呼来。
可对于“疯女人”这个称呼,庾淑蓉却意外的很喜欢。
这是一个没有被他人痕迹侵蚀,只由她自己定义的头衔。
萧赋安垂下眼,站在庾淑蓉面前,修长的身体挡住了本该映照她的昏黄烛光。
她被一片因他而投下的阴影彻底笼罩住了。
可庾淑蓉就这样坐在那阴影里,抬头看向他,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来。
“谢谢。”
她诚挚地朝他表达着自己对这个称呼的喜欢。
萧赋安看着她的笑,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自萧赋安十七岁成为嫇灵教教主,便已开始着手调查自己的身世。
可倾尽教中人力调查了近七年时间,却始终一无所获。
或是时过经年相关之人老病身故,或是意外频发信物消匿线索中断。
一次两次勉强算是偶然,可五次六次,萧赋安便很难说服自己这一切都只是天意捉弄了。
他直觉这背后有什么人在搞鬼。
可不论如何追查,却都找不到能佐证他猜测的切实证据。
查来查去,一堆毫无联系的文字情报中,只有一个叫做“庾淑蓉”的姓名自出现开始,便如鬼魅般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他派教中暗探去查她,查了数年,结论也不过就是一个与人为善,规规矩矩活了半生,嫁了个好夫君后便从此安稳后宅的寻常妇人罢。
论行事做派论身后势力,似乎都没什么尤为值得忌惮的地方。
连暗探送到萧赋安手中用以描摹她姿容体貌的画像,笔墨都如此呆板单薄,毫无生气。
那时他对她的兴趣便已消失得差不多了。
仅剩的几分关注,也不过是出自一贯的有备无患。
可后来,这个寻常妇人却突然疯了。
暗探传回的书信之中,一堆杂乱荒唐的文字堆砌起了数个在上京城中被千百人传扬扭曲的流言轶闻,这位故事中的疯癫离妇才像是有了魂魄,跳出文字钻进了画上那具未曾活过的躯壳里。
他那时,才对她再次生出了浓烈的探究欲望。
他望着那画像上呆板单薄的笔墨线条,突然很好奇,疯了的庾淑蓉到底是如何用那样的一张脸张狂发笑的。
“原来,是这样笑的。”
窄屋古旧,星星点点的尘土在昏暗的烛光中似有若无地翩然上下,像是给眼前的人镀上了一层宣纸上的泛黄。
一瞬间,萧赋安恍惚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
他兀自喃喃,想要伸出指尖去勾勒面前庾淑蓉笑容的弧度。
指节伸展开来,萧赋安如梦方醒,停在原地,自觉荒谬地笑出一声。
跪在地上的庾淑蓉捕捉到了萧赋安这不合时宜的反应。
她赶在他将右手手指蜷回手心之前,伸出左手,拉住了他半屈的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