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下,定北军得了关山月的令,直接将废夷宫暂作军营。
但关山月却不杀苟延残喘的察不温,没打开那几封书信,也不在废夷宫。
废夷宫的对面,是大安最北边的门户——通幽关,通幽关后,是整个大安最高的山——连天山。
关山月独自登上连天山,在山腰处望着南边,此刻的她不是大将军,未着戎装,只是一袭黯黑夜行衣,一头青丝只随意用红色的丝带略作束缚。
晚风列阵起,青丝随风动。
她凤眸沉寂,不见一丝白日的生动,如同生于幽冥忘川的魑魅,带着彼岸那嗜血的诱惑,又有几分危险的神秘。
在她身后,一道身影翩然落下。
一黑衣女子,双手抱拳,单膝跪地,面上缚着黑色面纱,看不清面容,声音也低沉。
“主子,那人有下落了,今日午时我们的人在前北夷王宫附近发现了那个女子的踪迹。”
关山月负手而立,闻言并不回头,只眼里的暗色又深了几分,沉声问道:“人呢?”
黑衣女子听出关山月语气中的不善,垂首道:“现下在通幽关青城的月来酒楼,二楼靠西第一个房间内。”
“跟上。”
话音刚落,关山月已不见人影,抬首可见一片黑暗中有道更黑的影子快速掠过,再一抬眼却又不见,黑衣女子仿佛早已习惯,只是加快了足尖借力的频率。
月来酒楼。
关山月于楼顶停下,黑衣女子紧随其后落下,就见酒楼门口有一青衣男子携随从推门而入,那男子五官实在标致地过了头,在月光照映下,惊艳又带着温润,仿若天人,饶是跟着关山月这些年做任务走南闯北见惯了美男的黑衣女子都不由愣了下。
关山月只略扫了一眼酒楼门口便收回目光,盯着二楼靠西第一个房间,故而也未瞧见那青衣男子也抬眼往楼顶看了一眼。
确定了二楼靠西第一个房间的位置后,关山月轻轻一挥手,原本紧闭的窗户就打开了,她刚从窗口跳入内,就见那青衣男子也推开房门入内。
听声音,也不是拿钥匙走的正经渠道。
关山月环视一眼房间,却并无那女子身影,在场除了她与青衣男子及各自随侍,再没有第五道呼吸声,她看向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静静地站在门口,还不忘关上房门,房门一关,漆黑的室内只有窗口一束月光倾泻而下,男子一身青袍,从衣料花纹及周身气度可见家世不凡,看似未携兵器,大冬天手里还拿着的折扇倒是做工不一般。
面容宛若玉琢,可称惊为天人,一双桃花目好似清澈见底,又好似有华采流转其中,绚烂夺目。
关山月在京城待的时日并不长,自幼在军营中,将近十六年来,只有得胜后班师回朝时在安武帝极力要求下,才会在京中待些时日,即便在京中也不与官员结交,多是在府中研究边关战事,而后又往边关征战,故而并不熟悉京中的人。
但此人她却在三年前在宫中见过,正是右丞相的独子曲尽琅。
三年前她请命出征北夷,改关家军为定北军时,右丞相带着自幼游历江湖刚回来歇息一阵子的曲尽琅面圣,还说要给她当军师磨磨性子省的他混江湖不肯回家。
即便当时在玄甲卫的探查下她知道右相家这位独子并非一般人,不过不知底细的人她向来不用,关山月婉言谢绝,听说她出征后没几日,这位相府小公子就又游历江湖去了。
关山月看着曲尽琅,曲尽琅也看着她。
关山月一身黑色夜行衣,以黑纱遮面,曲尽琅看不清面容,但仅凭一双眼睛,曲尽琅就知道底下是谁那怎样一副危险又实在迷人的模样。
一双露出来的丹凤眼,凌厉又带着杀意。
曲尽琅微微一笑,风采可与万花齐绽比拟,似千丝万缕的春雨轻拂面,令人双目愉悦的同时又生出无限舒适来。
而此刻对面的关山月却不解风情,并不为所动,倒是曲尽琅身后的随从一副“见了鬼了”的表情。
就听曲尽琅笑道:“不知阁下是何方神圣?在在下的房内有何贵干?”
关山月捞起桌上一杯茶,冷冷开口道:“这不是你的房间,房内都是女子的物品,屋内杂乱,茶水却还温热,看得出来应是不久前刚仓皇逃走。倒是曲公子,不知到访此地有何贵干?”
曲尽琅抬手用折扇轻敲脑袋,无瑕的面容肉眼可见情绪仿佛变得低垂,此刻好似懊恼极了,不过并不为她发现自己身份而惊讶。
他叹了口气,状似懊恼却有些笑意,声音如玉石锒铛:“让阁下发现了。这确实不是曲某的房间,不过到此地有何贵干这个问题,却是在下先问的,阁下应该先回答在下,在下再对阁下的问题作出答复才是。”
听得他拗口又转来转去的称呼,关山月凤眸一凛,诈道:“曲公子跟她们一起来青城,也是为了那件事?”
话音未落就挥掌向曲尽琅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