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无情还没来,沉疏倒是先来了——稀奇得很,这回居然还是带着他的未婚妻一起来的。”
——使得黄天星身受重伤的那件事,正是无情负责的一桩案子,柳沉疏也曾参与,因而黄天星与无情和柳沉疏的交情实在是颇为不错的。
追命和希音一瞬间怔了怔,而后面面相觑。希音面无表情的脸上已是一片茫然,追命却是有些木然地重复了一遍:
“未婚妻?”
“可不是!”黄天星哈哈一笑,拍了拍追命的肩膀,“说起来满江湖的人都想知道沉疏的未婚妻长什么样,他倒是护得紧,谁都不让看——怎么着?我们还能吃了人姑娘不成?这一次终于是松口肯把人带出来了,只可惜那姑娘身子弱,现在正在楼上休息,过一会儿大概也就下来了。”
黄天星的话刚说完,在场的众人立时会意,摇着头善意地笑了起来——柳沉疏的这位“未婚妻”在江湖上,那还真是声名赫赫的。柳沉疏的风流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但凡提起他的名字,总是引得男人们咬牙切齿、女孩子们脸红神往,但他的名声却一向都很不错——因为他只是风流,却不是花心,更不是下-流,相反,他极为专情——自一开始,他就已经大大方方地告诉过所有人,他有一位深爱的未婚妻。所以他虽是待姑娘们温柔和煦,但却也始终都是坦坦荡荡、从没有半分逾越的地方——而偏偏就是这样的专情,使得更多姑娘对他心生仰慕,对那位“未婚妻”更是好奇至极。
只可惜据说那位“未婚妻”身子羸弱,常年在僻静的山庄里养病、并不在汴京,柳沉疏又护得紧,江湖上便始终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废话!柳沉疏特意强调自己有“未婚妻”,不就是怕一不小心欠了情债、欺骗姑娘们感情么?
追命忍不住腹诽了一句,却又很快皱起了眉头——“未婚妻”这一出,显然一开始就是柳沉疏为了避免麻烦而虚构出来的,她根本就是个姑娘,哪里来的未婚妻?难道说——
追命像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脸色立时就变得古怪了起来,下意识地捏紧了希音的手。希音抬起头和他对视了一眼——很显然小道姑也知道未婚妻的事根本就是柳沉疏虚构的,此时也正是满脸的疑惑和迷茫,抓着追命的手轻轻晃了晃,刚想开口说话,却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两人齐齐回头,就看见有两道身影正从楼梯上不紧不慢地走下来——
左边那人一身墨袍,腰间斜系着一支笔,非金非铁、形制特别;一头长发竟是没有束起,反而就这么披散在肩头,眉目俊逸、凤眼微挑,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风流和不羁。右边那人却是个女子,白衣胜雪、轻纱覆面,身形似乎是有些削瘦,大约确实很是羸弱,连站都好像有些站不稳,身量却是颇为高挑,这会儿正被身侧的墨袍男子半扶着虚揽在怀里、慢慢地从楼梯上往下走。
——左边那个墨袍的“男子”,当然就是柳沉疏无疑,可右边那白衣女子……
虽然她的脸被白纱遮着看不见相貌,可露出来的那一双眼睛,却实在是太特别了——能有这样一双满是杀气却偏偏清冷傲然、不会让人生出半点讨厌之情的眼睛,希音至今为止就只见过一个人——
无情!
除了无情,希音再也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能有这样一双眼睛。
小道姑一向面无表情地脸上终于破天荒地有了裂痕——她睁大了眼睛,秀气的嘴微微张开,满脸的惊愕和难以置信。
而后,她就看见对面的柳沉疏微微挑眉,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温柔而意味深长的笑意来。
无情侧过头看了柳沉疏一眼,而后又看了看希音——眼神微沉,带着似有若无的凉意,看起来心情似乎并不是太好的模样。
——任何一个男人,扮成女人的时候,心情多半都是不会太好的。
希音仍然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迷迷糊糊之间却似乎听见柳沉疏低低地笑了一声,而后就见她忽然微微低了头凑近了无情,低声道:
“你可莫要吃醋——希音与追命情谊甚笃,我们都是老朋友了,故而我方才才对她笑的。”
——柳沉疏虽是已经压低了声音,但在场的都是高手,哪里会听不到他说了什么?他说话时神色温柔,语气里满是宠溺与淡淡的戏谑。众人想起“女子”刚才那略带凉意的一眼,立时心下了然,对视着会心一笑。
无情没有说话,只是侧过头看了柳沉疏一眼——柳沉疏这时候恰好伸手扶了他一把,宽大的衣袖立时就挡住了无情的脸,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无情沉着脸冷冷看向柳沉疏,眼底满含警告的意味。
柳沉疏不以为意地低笑了一身,扶着“未婚妻”一起下了楼,走到了追命和希音的跟前。
——追命这时候终于是也已经反应了过来,第一反应就是要哈哈大笑,偏偏又知道要配合自家师兄和柳沉疏、不敢笑得太夸张,硬是咬着牙想要憋住笑——一张脸转眼就已经憋得通红,眼看着再忍下去就要生生闷出内伤来,追命终于是再也忍不住,一手搭着柳沉疏的肩膀,一边哈哈笑了起来。
“咳、咳……”大概是知道自己的反应实在是有些反常,好不容易笑够了,生怕引起怀疑,追命赶紧补救道,“沉疏啊,看不出来你还怕老婆啊!”
话音刚落,追命就只觉得浑身一凉——是无情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