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煜四周环视,迅速扫过这些人脸,将他们的表情反应一一收纳入眼底,心中那股莫名的火气转化为一丝狠厉。
明明所有人都看出他眼中是含着笑的,却感觉浑身都透着寒意。
刘煜抬手,众人更是下意识地僵住身子,直有要跪下听凭他发落的冲动,直到一个宫人端着茶点过来,他们才齐齐吐出一口气。
宫人以为是刘煜要吃茶,却没想到他亲手端起,却递给了宋轶,“喝口茶,歇一歇。”
宋轶抬头,晾了晾一口小白牙,“我也不是能就着尸体下酒的人啊。”
刘煜看了一眼已经僵硬肤色瘆人,鲜血披身的尸体,明明他见过宋轶看比这三具恐惧百倍的尸骨,这却是头一次意识到这样的尸体也是恐惧令人畏惧的。
默默地将茶水放下,俊脸愈发高贵冷凝,托着差点的宫女十分惶恐,她这是退还是不退呢,晃眼看到那三具尸体,她瑟瑟一抖,毅然决然地退了下去。
别人的话或者态度对宋轶没有丝毫影响。搁下笔,她下意识地揉了一把手臂,刘煜突然想起前几日宋轶右手臂才被他的马踏过,想来那伤也不可能好全,又用两日画群芳图,还有围场抢猎,被自己追得狼狈而逃,不知道摔倒过多少次,看她也不是皮糙肉厚之人,不知道又受了多少伤,可她站起来,又跟没事人一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卢君陌说得对,一个女人越是表现得无畏坚韧,便越难赢得别人的关心以及男人的怜香惜玉,因为不是真正关心她的人是不可能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为什么?她似乎从来没在自己面前真真示弱过。
“豫王殿下可要核验一下画像可像?”
刘煜猛地回神,拿起那三幅画,对比了一下,点点头,“一分不差。”
中尉军官将画像拿到陆青枝面前,三位死去的中尉军将士长相是相当不错的,即便是简笔水墨画,也颇有几分英俊帅气,不止陆青枝看了,其他贵女也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这手法功力果非寻常人可比。
“正是他们三人。”
这时,卢君陌已经回转,空手而归,没有找到文宬郡主的线索,同样,也没有虞孝卿的任何消息,两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虞少容慌了,跪倒御前,坚称:“家兄绝不是那样的人,他等候文宬郡主十年之久,将她奉为心中至宝,又怎么可能有如此行径?”
安阳郡主也出列,维护道:“虞都尉绝非如此轻浮之人。望皇兄明鉴!”
中尉军将士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个人走出来,秉道:“末将曾见过虞都尉新打造的腰中软剑,薄如蝉翼,吹发可断,随手一劈便能入木三分……”
“你胡说!这是栽赃陷害!”虞少容慌了。有没有这柄剑她很清楚,还曾缠着虞孝卿仔细看过,不小心手指放上去还被割开一条口子,她记忆犹新。但是,若真坐实了虞孝卿的罪名,轻薄文宬郡主,杀害中尉军将士,这等罪名,足可以葬送他们这盛宠之家。更何况,哥哥为什么要杀中尉军将士?难道他真把刘婵给怎么了?被人发现,杀人灭口吗?
而现在他们不知所踪,被人当做畏罪潜逃也未可知。
虞少容此时是真的慌了,“皇上,家兄治军严厉,难免不得罪几个人,您千万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啊!”
方才出来说明的中尉将士面红耳赤,“末将绝不敢信口雌黄,所言之事,句句属实。”
人前虞孝卿是如何的温润公子他们知道,但更知道,在中尉军中这位暴躁起来也能操练死人的。他们这些普通士兵,没有家族为依傍,性命也从来不会被人看重。若真是让那三人撞见什么不该看的,他们死得一点不意外。
“在找到文宬郡主和虞孝卿之前,现在说这些都为时过早。阿煜,此事交给你全权办理。另外,在案子了结前,各位暂时委屈一下,都待在上林苑。”
众人哗然,红楼宴生生变成了鸿门宴。甚至有多心的人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文宬郡主伙同虞孝卿布的一个局?他们这些家族哪家不是掌着权柄,开元帝若是拿此做文章,最后指不定会把谁给卷进去,好乘机削权。
一时间,人人自危起来。
刘煜直接接了上林苑中尉军的统领权,派兵地毯式搜索围场乃至整个上林苑。
目送贵女公子离开,凤羽夫人走过来,扶了宋轶一把,一边摇了摇翎羽扇道:“今日,宋先生可真威风。”
宋轶灿然一笑,“我也觉得自己挺厉害。”
凤羽夫人翻了个白眼,决定说得直白一点,“女子本该如扶风弱柳,方能见柔婉之色,惹人怜惜疼爱,你今日这番,可是要把姻缘耗尽了。”方才她可看得清楚,原本有一两人对宋轶是有好感的,被她这过分体贴贵女们面对尸体的大无畏精神给彻底抹杀了。
“咦,凤羽夫人竟然是想给我说媒的?”
凤羽夫人蓦地一僵,意识到自己可能跳了个粪坑。
宋轶笑眯眯地瞟了一眼刘煜的方向,说道:“夫人若真有心,替我撮合撮合?”
凤羽夫人立刻端出一本正经脸,抚了抚宋轶的额头,“该醒醒了。”说罢扶着人离开,走出围场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豫王,方才她也记得清楚,豫王可是给宋轶亲自端水了。这种礼遇有谁曾受过?恐怕连虞少容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盛宠吧?她甚至怀疑那是豫王是故意而为之的,是发觉宋轶邪恶用心,趁机报复还是要为宋轶撑场子,那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