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不可能相信老爷子会把程家交给程锦。
骆酩之的手停了一瞬,随后重新落到程阮的后脑:“想哭就哭,别忍。”
“我不会哭。”程阮仰头逼自己把眼泪憋回去,离开骆酩之的怀抱,“我想喝水。”
骆酩之将水递了过去。
程阮接过水,径直仰起脖子将水饮入口中,因为过于急切呛得咳嗽几声,水沿着修长的脖颈滑入向锁骨之下滑去。
骆酩之默然抽出纸巾给程阮擦干。
“谢谢你。”程阮抬起眼,灰暗的眸中燃烧着某种异色。
骆酩之从来没见过程阮这样的表情。
但他见过自己这样的表情。
在他父母和骆贞父亲的葬礼上。
“骆酩之,你觉得老爷子以前做得对不对?”
骆酩之说:“有些事,不能用对错评价。”
程阮又问:“那你觉得程锦做得对不对?”
骆酩之这次没有回答。
程阮也不再问下去了,他终于懂了骆酩之和老爷子之前的意思。
人就是最最复杂的生物,程煅可以抛弃恩爱的家庭在外流连忘归,母亲可以爱他却又忍痛离开他,程锦也可以从那个懵懂无知的孩童变得不择手段。
这一切,都不是可以用简单的一对反义词所概括。
如果非要用什么来解释,那就是立场。
“如果我要回敬程锦,这样对不对?”
“傻。”骆酩之牵住程阮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我说过,在我这里,你永远正确。”
·
三天后,程阮出院,虽然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但出于养护的考虑,他还是得坐上一阵轮椅。
老爷子的下葬礼定在了这周日。
路龄和司机还在医院修养,程阮给他们放了半年的假,除了出院前看望过他们,程阮更多地是觉得愧疚。
是他将无辜者卷入了漩涡。
他忽然有点明白骆酩之为什么会不顾外界议论,一意孤行收养骆贞,又再也不过生日了。
骆酩之在那边善后抽不出身,派了章离过来,程阮坐在轮椅上被推着往外走,在从无障碍楼梯上经过时,意外迎上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这张脸,几乎在他每次从梦中惊醒时都能见到。
程锦绅士得不能再绅士地搀着旁边的崔静萱,右手轻轻搭在她的小腹上,表情私笑非笑地看着程阮。
他笑着打招呼:“哥哥?”
程阮只觉得反胃。
“爷爷的事我也很难过,节哀。”程锦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现在我只剩下你这么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