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把头盔放在旁边的空凳子上,然后点头微笑着打招呼。何秉谦连忙给女孩拆了一套一次性碗筷。女孩却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谢谢,我吃过了,我吃素。”
何秉谦愣了一下。唐泽铭从桌上拿了一个新杯子,给女孩倒了一杯水递过去:“不吃饭,那就喝点水。”
女孩接过水杯,然后道谢。
短暂的寒暄和忙碌的客套之后,饭桌上的四人都同时安静了。瞅准这个时机,陈正义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眼前两个中年男人,然后开始介绍身旁的女孩:“这个姑娘,你们估计都听说过,她叫邹丹。”
何秉谦愣住了,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坠楼而亡的谈素素。
“这是何老板,旁边是他的兄弟,唐老板。”陈正义依旧在嬉皮笑脸地在跟邹丹介绍:“你和何老板,有一个共同的仇人。”
邹丹听完微微一笑,抬起头来问何秉谦:“何老板,你知道谈素素吧?”
说完,她的眼神便黯淡下来。
“知道,九日喜欢她。”何秉谦回答:“她在快活街坠楼死的。是自杀吗?”
邹丹点了点头,低头沉默了好久。陈正义坐在旁边,轻轻地拍了拍邹丹的肩膀。
“你和谈素素是同学?”何秉谦试探性地问道。
邹丹看着何秉谦,笑了:“不仅仅是同学,我们俩曾经好过。”
何秉谦一脸疑惑地看向陈正义和唐泽铭,陈正义故意躲避开他的目光,唐泽铭低头吃饭,两人都没有给他解释。
“没错,我是同性恋。”邹丹毫无忌讳地说了出来。
何秉谦甚至感觉到周围喧嚣的环境都沉默了。坐在旁边那桌那个刚刚被陈正义的烟熏得捂住嘴巴的女人,甚至开始一边打量着邹丹捂住嘴笑,一边和身边的人嘀咕着什么。
“好笑吗?”陈正义提高音量,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那个女人,拿起桌上的筷子砸在她的身上。
那中年女人显然被吓到了,屁股抵住凳子连忙挪动着离他们远了一点。
邹丹无所谓地淡淡一笑,然后撩起额头的发丝,便开始讲述她和谈素素的故事。
邹丹家境贫寒,从小经常被同龄人欺负,形成了她自卑而要强的性格。刚进大学的时候,邹丹的生活和其他同学并不一样。迫于生活的压力,她没有参加任何社团活动,也几乎没有任何的人际交往。除了学习以外的时间,她都在学校的勤工俭学部找活干,或者在校外兼职。
原本以为生活会这样穷t苦而平静地过下去,结果谈素素闯进了她的生活。谈素素是一个文静而内向的姑娘,她是班里的生活委员,刚开始经常会帮邹丹对接学校里一些勤工俭学的活动。这些活动,往往只有邹丹一个人报名。慢慢地,可能是出于对邹丹的同情,谈素素也会参加,陪着邹丹一起去。两人一起在大街上派发传单、在学校空荡荡的洗衣房里相互讲着故事壮胆、在凌晨空荡荡的校道上手牵手去学校的食堂打杂……然后拿着并不多的报酬,坐在麦当劳门口的台阶上吃着雪糕庆祝。
邹丹感觉自己从未被如此关心过。在一个夏天的晚上,也是在空荡荡的洗衣房。两人把学校招待所的被褥搬进洗衣机后,精疲力尽地坐在地上乘凉。邹丹看着眼前的谈素素,鼓起勇气从口袋里拿出一幅自己画的花,上面是两朵白花。
“这是什么?”谈素素看着画疑惑地问道。
“这是我们,原本没有任何色彩,却因为相拥在一起,低调而炙热地绽放。”邹丹动情地解释着画里的内容,然后把谈素素拥入怀中。
“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邹丹眼睛饱含着泪水跟谈素素表白。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谈素素被感动了,不知所措的她只是觉得此刻很温暖。她没有拒绝,此刻的相拥,让邹丹觉得就是默认。
此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两人的关系并未因为这个夏夜的告白而疏远。反而邹丹对谈素素的称呼更加暧昧了些,两人甚至走得更近了。
直到九日的出现。
麦田青年公馆是南岸镇唯一的摇滚基地,而且九日在开业初期举办了很多主题音乐节,所以很快就被年轻人所接纳。邹丹和谈素素也被学校里麦田青年公馆的海报所吸引,参加过几次主题音乐节。
作为麦田青年公馆的老板,留着长头发的九日,那种略带神经质的不羁气质,还有隐藏在胡言乱语中的忧郁眼神,也成为平田师范大学里面众多女生议论的焦点。
而九日,却对谈素素一见钟情,并且展开了猛烈的追求。他毫不吝啬地在所有人面前宣示着他对谈素素的爱,会在一场歇斯底里的重金属演出中间抱着木吉他就走上舞台,深情地看着谈素素演奏一首情歌;会忽然地就出现在教学楼的走廊,却只是静静地看着认真上课的谈素素,一直等到下课的时候,才在众人的喧嚣起哄中把精心准备的小礼物放在谈素素的手心;会在半夜的时候骑着摩托跑车,闯进学校在谈素素宿舍楼下轰鸣着转圈,扯着嗓子高声唱出他刚刚为谈素素写下的情歌,直到被保安轰出学校……
这一切,都让邹丹不安,并且咬牙切齿地恨。
很快,这种不安就变成了现实。九日的猛烈追求和他不羁背后的善良,让谈素素颇为心动。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对邹丹的并不是爱情。在经历了漫长的思想斗争之后,谈素素还是跟邹丹摊牌了,并且告诉邹丹,自己想跟九日在一起。
邹丹不懂,并且无法接受。她不懂男人有什么好的,自己为什么会输给九日。所以在一个夜晚,她一个人来到了快活街,买了一些酒,坐在麦田青年公馆对面的马路牙子上,观察了九日一整个晚上。但整整一夜,在她的眼里都看不出九日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反而自己把自己灌了个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