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则睡着吊床,在半空中慢悠悠地晃动着。偶尔她起得早,推门的时候就看到两根大柱子之间绑着一个绳索吊床,男人睡在上面,双眼紧阖,胡子渣渣冒出,看起来疲惫极了。第一次她想,这些年,他都没睡过床吧。想起来,竟然也有几分心疼。之后几日,他消失了,消失了整整十一天。她从没觉得日子这么难熬。夜里习惯性唤一句“阎湛”,却再也没听到他那声浑厚的“我在”。整整两年零三百天,她想,阎湛这么个男人好似成了她的影子,如同毒~药般刻入了年月,以至于他消失的时候,她浑身如同瘾君子般难受。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某个雪夜里,他被护卫搀扶着闯入了后院。她听见动静,连忙披着厚实的披风,带着一丝迫不及待打开门冲了出来,就看到男人浑身是血,双手被人搀扶着,模样狼狈不堪。他看着她笑,嘴角是汩汩往外冒的鲜血,用一贯暗哑的声音扬起嘴角:“我回来了。”说完,他吐了一地的血昏厥过去,身子似乎早已经强撑到了极致。心腹护卫连忙把人带走送医。明曦的小手紧紧抓着门框,看着那亮白雪地上殷红刺目的鲜血,手指隐隐发颤。天知道,她刚刚有半刻冲动,想这么不管不顾冲过去,对他说:“三年期满,就去跟父皇求亲吧。我嫁。”可天不从人愿,话还没说出去,皇上的圣旨就下来了。三公主明曦,品德贤良,守丧期满,特赦前往大漠和亲,命镇南大将军阎湛亲自护送三公主到大漠,即刻启程。接到圣旨的时候,明曦整副身子软在地上。换上红衣,走出温家,她分明看到温家主母看笑话的眉眼。强忍着内心翻涌的委屈,明曦朝着和亲队伍走去,只见寒风中,男人身姿挺立,如同傲雪劲松般站在和亲马车旁侧。五官的峰凌,弱化了往日那股眉眼的妖媚,眼瞳露出几分沧桑。休养了好几天,男人身上的伤口几乎都结痂了,不似那夜鲜血满面地骇人。明曦朝着他走过去,做了生平最大胆的决定。她定定地盯着他,努力维持面上的镇定说:“镇南大将军,马车太高了,你扶我。”阎湛似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谈般整个人怔了下,随即递上自己的手背。明曦把手搭在他手背上,紧紧抓了抓,接住按里登上了马车。这是她第一次抓一个男人的手。这是她第一次不顾礼俗,主动与男子亲密接触,紧张得心口砰砰直跳。也就这么一瞬,她上了马车,松开了他的手背,想着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大漠不同温家,他定然不可能再如同影子般跟着她。关上了帘子,明曦坐在马车上,随着马车摇曳。她心里是一万个不情愿嫁去大漠的。风土人情不适应不说,她不愿委身给那种露臂膀,浑身是毛的蛮子。她想,待阎湛离开大漠之时,她就自我了断了吧。用冬香那把小匕首刺入心口。就是不知道该有多疼。她打小怕疼的。车马摇曳得厉害,行了整整一日,她已经有些受不了。到了驿馆,冬香扶着她回房用膳。吃了几口,她便躺下休息了。半夜男人从窗台跳入她的房间,鼻腔滚进熟悉的气味,一只大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巴,暗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上简单衣物,我带你走?”明曦点了点头,阎湛试探性松开她的嘴巴。明曦果然也没叫,利索拿了两件衣物和可以变卖的珠宝就跟着阎湛跑。阎湛深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抹从未有过的欣喜,接过她手中的行囊,带着她从后门跑了。两人跑了很远,明曦跑不动的时候,阎湛直接把她背着后背,往山上一个破洞里跑。到了窑洞里,阎湛点上一点火星,把一袋大饼交到明曦手里。“这几日,就委屈公主住在这里吃饼。”话还没说完,明曦不安地抓住阎湛的手:“你要去哪?”阎湛轻拍着她的手背:“你跑不远,我只能先出去引走追兵。信我,三到五日,我必定回来找你。”顿了下,阎湛又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如若我没有回来找你,从这里一路向南,走到镇南。在边境入口处,你拿我的令牌,他们自会保护你。镇南那边的百姓受过我的恩惠,愿意拥护我占地为王。若是我不在了,他们也必定会护你一世安稳。跑之前,我已经给那边书信,说你是我的妻子,他们会把你当做王妃对待的。”明曦拿着沉甸甸的令牌,手直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