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华阳太后比赵姬更能让他安心。
白桃点了点头,指尖划过他温热的指腹,“嗯,我走了。”
少女和宫人没入风雪中。
嬴政远远的看着她,直到那点脉脉的影子消失不见。
风和雪渐渐飘在眼前,他冷凝着俊脸取下麋鹿上面的金项链,看着上面刻的桃字,轻轻摩挲。
赵高在侧为他撑着把桐油伞,“君上,坊间有传言”
他有些欲言又止,“说长安君之死和君上你脱不了干系,还说。君上你棒杀同胞兄弟。”
嬴政复杂一笑,声音低沉道:“倒也说得没错。”
呼啸的空气中。
有淡淡的檀香香息浮过来,白桃拢了拢斗篷,刚踏上台阶,还没靠近栎阳宫,就听到清越的青铜编钟在拨动着楚辞。
屈原的《云中君》。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
有个撕心裂肺的女声响起,“华阳太后,成蛟他只是个稚儿,他是无辜的,他何罪之有啊太后!”。
白桃听出这是韩夫人的声音,脚步一顿。
编钟还在继续敲响。
“灵连蜷兮既留,兮昭昭兮未央。”
“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
青铜编钟慢慢敲得响亮又浑厚,当当当的余音绕耳不绝,犹如盘旋附着的神明降世。
被风雪编织成那架承载在龙车上的云中神君。
“一定是有歹人撺掇的,他是不得已中了歹人的奸计,他是我的儿子!是您的孙儿!”
“他才不过才十八岁,还在弱冠,平日里日日朝着您请安问礼,绝无任何逾矩和歹心,您是看着他长大的,成蛟有没有谋逆之心,您还不知道吗?”
雪地里跪着的是韩夫人,白桃踏上石阶沉默的立在她的后面。
她在戚戚痛哭,不过几月不到,已经瘦的形销骨立,满头青丝变成霜白。
刮在深宫里的风永无休止,吹散了她的骨血。
又疯狂的扑过来,好像咔哒一声,折断了这位母亲的脊骨。
凡人的苦难到底取悦不了诸神,杯忧苦毒只是神明降下来的天罚。
“他是您的亲孙子!养在您膝下养了整整十八年!”
“现在您的亲孙却被烙上叛臣贼子之名,他永生永世,不入族谱,剔出宗庙,成为背负着骂名成为秦国万人唾弃之人。”
“他冤啊,他何其之冤啊?!华阳太后,他在九泉之下何以瞑目,何以瞑目!”
韩夫人沥着心头血痛哭,泪似乎也要流干了,嘶喊道:“太后!太后!妾身叩请太后。”
“灵皇皇兮既降,猋远举兮云中。”
“览冀州兮有余,横四海兮焉穷。”
白桃垂下眼睫,手中桐油伞递给身旁蕊儿,织金绣线的裙摆逶迤的从韩夫人身边流过,像是流淌着的血液。
韩夫人眼看她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