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情况都是二人共同的好友告诉叶秋城的。但叶秋城对此毫无实感。他的记忆停留在两周前,他们分手的夜晚。那之后发生的一切,甚至包括这场车祸,他没有丝毫印象。夏书言是alpha,保养得宜,平日无病无灾,身体各项数据更是标准中的标准。而且凌晨三点根本不是他和夏书言的活动时间,9月12日那天他们也已经分手,怎么会两个人一起驾车出行,还是距离他们住处十几公里外的新兴路?更何况夏书言行事谨慎,车技了得,不会疲劳驾驶,多半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这件事实在太蹊跷,有太多不合常理的地方。可事到如今,看着眼前自是称夏书言的少年,叶秋城也不清楚,到底什么情况,才能算作合理了。“还有别的事儿吗?”兴许叶秋城太久没回话,少年也泻了气,松开手,愠怒的眼神再次恢复平静,平静到有些疏离。其实叶秋城还有很多话说,却不知如何开口,比如他直觉面前的少年和自己认识的夏书言有关系,比如他所熟悉的夏书言已经离世,而他担心少年能否承受这消息。再或者,从头到尾都是一厢情愿,少年根本不在乎自己认识的那个夏书言?“没事儿的话,看您这伤得不轻,麻烦早点回医院成不成?”少年再度开口,沙哑的声音几乎失真,“出门路口左转,坐七路车,终点站就是医院。”情急之下,叶秋城脱口而出:“有有有!我……我刚走了好久,肚子饿得不行,你这儿卖饼对吗?还有没有饼?”说完,他肚子还应景地叫了一声。少年怔了几秒钟,说道:“不带馅儿的烧饼一块钱仨,西葫芦鸡蛋五毛一个,猪肉大葱一块五俩。不带馅儿的还可以加蛋加火腿。加蛋或加火腿都是一块,两个都加一块五。要什么样的,要几个?”叶秋城问:“可不可以加两个鸡蛋?”少年答:“也是一块五。”叶秋城点点头:“那我夹两个鸡蛋。”“行,先付钱。”找了一圈,叶秋城没看到支付码,便问:“你扫我吗?还是我扫你?微信还是支付宝?我手机没信号了,能不能告诉我一下你家的wifi密码?”少年疑惑地看着他,神色不悦。叶秋城觉得奇怪,但还是耐心询问:“我手机出问题,没信号,不借下你家wifi付不了钱。”“我不知道你嘀嘀咕咕说什么鬼话,”少年从身后拿来一个透明塑料罐,里面零星几枚硬币,“零钱自己找,不收五十一百的。”“只收现金?”叶秋城诧异地问。少年答:“不收现金还收冥币不成?”叶秋城有点犯难。如今只收现金的地方少之又少,他身上又没带卡,只有夹在手机壳里拿来当护身符的金色百元钞。这张百元钞是某人送的,尾数是他生日,如今他们已经分手,在这家店花掉,似乎再合适不过。“小哥您行行好,不用找零,收张100的行吗?”说着,叶秋城掏出手机,从壳子的夹缝中掏出百元钞,递给少年。少年盯着钞票,没接,丢下一句“坐这儿等着”,就转身离开了。叶秋城乖乖听话,支着头,目送少年掀开布帘,走进屋内。没人和自己说话分散注意力,疼痛再次占据上风,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视线投在落在不远处的墙上。那里挂着本红彤彤的挂历,上面写着“1999年9月”,旁边还有“喜迎千禧”几个大字。看来,夏家饼屋把复古怀旧的主题贯彻到底,不仅没支付码,连装潢都像回到了20年前。他记得自己认识的夏书言说过,小时候一直同奶奶一起住在百熙实验中学附近,上大学时才离开家,前往临山。年龄对得上,地址对得上,这么看,眼前自称夏书言的少年,说不定真是那个人的儿子。叶秋城知道夏书言自恋,在钱包里放年轻时的单人大头贴,家里到处摆着单人照,可他万万没想到,那家伙生个孩子,居然还要把自己的姓名传给下一代。不一会儿,少年就端着银色不锈钢托盘走过来,上面是烧饼夹蛋,旁边还有碗黄澄澄的小米粥。他轻轻放下托盘,说道:“粥免费送的,吃完了喊我。”叶秋城感激地看了对方一眼,看着他把托盘放在自己眼前,然后坐到斜对角的餐桌旁,拿出本英语习题集。少年低头伏案,偶尔蹙眉,遇到难题时会深吸一口气,笔在手里转个不停,那模样像极了认真工作的前男友。叶秋城恍惚中有种错觉,面前的少年根本不是夏书言的儿子,而是个年轻版的他本人。怎么可能?叶秋城忍不住自嘲,这世界上又没时光机,哪能回到这么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