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世界,将在新的千禧之年降临。不管外面如何,这一年,百熙的冬天确实挺邪乎。这座城市以往在十一月、甚至元旦前后,才会迎来第一场雪。而今年不同,刚进入十月,硕大的雪花便落了一整夜,这情况据说百年不遇,也确实有了点世界末日的感觉。初雪那一夜,夏书言穿着单衣和板鞋,急匆匆跑出家门。他跑到车站,跑到公园,像是在寻找什么,但没过多久,就在纷飞的雪花中迷失了方向。回过神来,他发觉自己莫名其妙地心急火燎,发觉自己忘记了出门的理由,甚至忘记刚过去的几个钟头究竟发生过什么。想破头,夏书言也没想到答案。他像个傻子一样,衣服湿透,鞋也湿透,整个人被冻到快失去知觉,才肯挪动步伐,离开空无一人的公园。第二天,夏书言拜托丘昱泉带自己去医院检查。结果显示,他确实开始二次分化,而且属于易感人群,对oga信息素十分敏感,用药也要特别注意。丘昱泉听说后还夸他,说他感觉挺灵敏,早早发现,省了后面很多麻烦。夏书言当时随便扯了个慌,说自己不舒服,感觉奇怪。可他没有,他觉得身体一如往常,是某个人提醒他,他或许已经二次分化,但那个人究竟是谁,他搜肠刮肚也找不到答案。又过两天,十月的月考分数下来了。不出意外,夏书言成绩下滑得厉害。虽然他还保持在年级前50名,但相较过去,这次真的分数简直惨不忍睹,向来稳定的数学,甚至考出高三以来的最低谷。可老师没找他谈话,隔壁两位大哥也没训斥他。周围人如此小心翼翼,像对待瓷器一样对待他。他终于意识到,继续现在的生活轨迹,无异于自暴自弃。自己一厢情愿的行为是错的,是不自量力。专心学习,考出好成绩,也许是目前最正确的出路,也是旁人对他的期望。后来夏书言在拳馆闹了点意外,和人打了一架,实在没辙,陈耀明暂时放他一马,一时半会也不敢让他继续打拳。虽然他挂了彩,还被丘昱泉训了一顿,可他清楚,那个他想不起来的人,会为此高兴的。把外面的事情都解决好,他便主动跟大人交代,自己知道了奶奶的病情,也知道大家都在帮他。他保证会调整心态,好好学习,把成绩搞上去。差不多同一时间,夏书越结束了第一个化疗疗程,一个多月的住院生涯也告一段落。奶奶回来了,夏书言当然很高兴。家又有了家的样子,而不是容纳一个人的房间。他又开始早睡早起,在家吃早餐。奶奶依旧习惯早餐时看新闻,还有新闻之后的天气预报。百熙是b打头,出现得很靠前,一般听完当地天气,奶奶就换到国际频道,让夏书言听英语新闻,当练习听力。可这些日子,播完百熙的天气,夏书言也不让换台,继续往后看,轮到临山后,他才默默换到国际频道,低下头,就着英语新闻吃完剩下的饭。几天下来,奶奶问他,怎么对临山开始感兴趣。但夏书言也不知道,过了好几天,才拼出个答案——以后想去临山上大学。那之后,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不用再为生计奔波,夏书言乱七八糟的生活,也逐渐回归了原本的模样。他每天吃饭,睡觉,做题,跑步,周末抽出几个小时,为丘雪辅导功课。花店的生意越来越好,给夏书言找茬的“那些人”没再出现。肚子大了好久的阿花也顺利临盆。她生了四只宝宝,其中一只不幸夭折,两只被邻居收养。还有只黑不溜秋的煤球,似乎和夏书言有眼缘,一出生就黏着夏书言,夏书言也擅自给他起名为小黑。这次奶奶没反对,允许他留下小黑,于是夏书言也是有猫的人了。平日里上课时奶奶有人照料,每隔两天还有护工到家里来帮她洗澡收拾。课间休息时,贾罗霖会找他聊天。他最近发现,贾罗霖和俞复行关系变得不错,他不知道这俩人何时成了朋友。不过,夏书言一靠近,俞复行就默默走了,妹子拦也拦不住。他也无法跟对方解释,自己不再逃课打拳,现在像同学们一样,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生。这样的生活很好。生活本就该是这个样子。夏书言明白,世界待他足够恩惠,他不该有任何怨言。只是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他会下意识寻找一个人,寻找视线中空缺的角落。有时他动作太明显,别人问他,他却说不出所以然。久而久之,那东西成了鬼魂,看不见,摸不到,缠绕心头,挥散不去。十月底的一个周日,贾罗霖的父母请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去海洋公园玩。但刚走到门口,夏书言突然觉得心里难受,空落落的,尤其是远处高耸的摩天轮,让他有点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