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里有宾客尖叫起来,也有宾客关切地扶起林一罗,并查看她身上是否有伤口。周广志带头的男性们都忙着去拦付大山,还好言相劝着“付老哥、付老哥,看我的面子,咱们家丑不外扬,有什么事等葬礼结束了再说”、“是啊,先好好送走了付衡,人不能一直放在冷柜里头冻着啊”。“送什么送?”付大山与他们撕扯起来,“杀人凶手还没找到,我看谁他妈敢把付衡给火化!老子今天就守在这了,没老子同意,谁都别想动付衡!”林一罗被付大山的吼叫声吓得全身一震,她的恐惧传递给了身旁搀扶着她的人,对方立即发现她的脖颈和左手虎口处正在流血,不禁惊呼出声。林一罗后知后觉地皱起眉,伤口很深,这会儿血流不止,有人慌忙找来了一些纸巾来按压伤口,还有人已经打电话叫了救护车。付大山却还在指着林一罗的鼻子大骂,骂她遭了报应,连付衡也不愿意被她摆布了,精神失常的疯女人!“精神有病的可人不是我吧。”林一罗却忽然抬起头,她不卑不亢地望着付大山,掷地有声地抛出一句:“爸,这几天把付衡冻在冰柜里的人是你,不肯让他入土为安的还是你,我不忍心让他一直呆在冷冰冰的柜子里,你为什么总要来害付衡呢?”此话一出,如惊天霹雳。在场的众人都默契地停滞了三秒钟的呼吸,直到有人开始掏出手机拍摄起这现场画面后,付大山才发现事态有些失控。他神色恍惚地看向众人,他们都在盯着他,那些眼神或惊恐、或同情、或嘲笑,手机的摄像头就像是在放大他的伤口,令他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林一罗却以受害者的口吻来当众控诉着他:“你和付衡之间的关系一直都不好,要不是有我在中间为你们两个协调至今,你们恐怕都要做不成父子了,他总是要和我说起你如何虐待他的精神与意志,学生时代是,成年之后还是,你连他死了也还不放过吗?”“你、你闭嘴……”付大山的气焰开始渐灭,为他拉扯着宾客的手下也不安地打量起老板的表情。林一罗步步紧逼地质问道:“付衡出事的前一天,你和他争吵过,你打了他,怕他会记恨你,才会在他生日第二天来我们家里找他,你口口声声喊着有人害了他,但你们争吵的时候,我可是亲耳听见你骂他的那句‘我迟早杀了你这个畜生’。”“你给我闭嘴!闭嘴!闭嘴!”付大山歇斯底里地怒吼着,他的脖子青筋暴起,脸颊也憋得通红,而周遭人的视线似凌迟般的酷刑,他一把推开拦着自己的周广志,抬手抹掉额头上的汗水,余光飘忽不定地再次落在林一罗的身上,他很想掐死她、打死她,又或者是痛骂她一番。可他现在不敢那样做,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他,他不得不退出灵堂,只能丢给林一罗一句:“我不同意你火化付衡,你要是敢违背我,有你好看!”眼见付大山带着他的人走了,这闹剧算是告一段落。救护车很快也停在了灵堂外,林一罗原本还在和宾客表示自己不要紧,但脖颈上流出的血已经染花了她藏蓝色的衬衫,众人扶着她上了车,医护人员紧急为她处理了伤口,在关上门的前一刻,林一罗看见了赶至的副馆长。她歉意地对副馆长说了句:“不好意思啊,葬礼要取消了,我公公他——”“我明白。”副馆长点头示意,“我们是不会违背家属意愿的。”林一罗再不多说,救护车的门缓缓关上,她瞬息万变的脸孔隐于暗寂。9林一罗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输液时,已经是40分钟后的事情了。她脖颈上的伤口很深,缝了针,覆上了纱布,左手的虎口也被同样消毒处理。医生来到病房时她刚刚睡醒。“感觉好些了吗?”林一罗看了一眼还剩半袋子的营养液,回答道:“好多了。”又问道:“还需要消炎针吗?”“还有一袋药要给你用,但需要询问你的过敏史。”“我没有过敏药物。”医生拿出收费单和责任书,“那让你的家属在这上面签个字吧,都是常规程序。”林一罗本想打电话让陈钰来帮忙签字的,刚想开口和医生说等等,谁知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戴着黑色球帽的男人,他很熟络地靠近林一罗的病床,俯身关心道:“没什么事了吧?刚才在灵堂里可吓坏我了。”林一罗狐疑地蹙起眉,她打量着帽檐下的那张脸孔,浓眉,桃花眼,无情无义的薄唇,笑起来的时候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他刚才出现在灵堂了吗?林一罗竟没有这份印象。“要签字吗?”他起身的时候很自然地接过医生手里的单子,“我签就行,我是她朋友。”林一罗没有阻拦,当医生拿着签完字的单子离开后,男人立即去关上了病房的门。白寥寥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他回过身形,对林一罗笑笑,长腿迈向她对面的空床坐下来,“你怎么这么盯着我?我们不是朋友吗?你怎么一点都不热情?”林一罗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低声问了句:“我们,认识吗?”他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叠着拢住膝盖,挑眉道:“不应该吧,付衡从来没和你提起过我?但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可是特意来随份子钱了,像我这种长相又不是随处可见的,你心里头肯定会记得我。”林一罗沉默地看着他。他则是摘掉球帽,用手指抓了抓发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反正付衡都死了,你如今想怎样都行,就算是马上开始一段新感情,他又能把你怎样?都已经是个死人了。”林一罗懒得与他废话似的,抬手就要去按床头上的铃。他不慌不忙地阻拦道:“你不会想让多余的人出现的。”:()无尽冬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