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回去给你母亲请安,不许多说。”沈任声音有些消沉。刚才蔼哥儿的话多少对他有些触动,就是蔼哥儿没问出口的话他也知道是什么:自己一年的俸禄是二十石,也就相当房氏两个陪嫁庄子一年的出息。当然任知县的时候还有些别的收入,可是自任知州之后,就少了许多。与房氏陪嫁每年的出息相比,自己那点俸禄还真是……当然他出来做官,府里每年会给花用,为的是防着自己过贪。可是这些银钱都让他花在官场交际之上了,房氏拿到手的只够内宅的开销。要是有个什么,说不得房氏还真得拿自己的嫁妆贴补。想到这里,沈任自己脸上都不由得发热:自己刚才还说蔼哥儿是大男人,可是自己这个已经做了官儿的大男人不是靠着家里就是靠着媳妇养着,又有什么资格去教训儿子?就是不知道儿子是不是瞧不起自己。沈任心里装了事儿,回正房后还没想明白。房氏以为他还在生蔼哥儿的气,小心问道:“可是蔼哥儿又惹二爷生气了?”沈任回神就见房氏小心翼翼的笑容,里头有对儿子的担心,更有对自己的讨好,这样的讨好让沈任有些不顺眼。他一向认为自己算是对媳妇很不错,沈家几乎没有妾室存在,他自己也洁身自好,又带着房氏外任,也没留蔼哥儿孝敬祖父母至她们母子分离。可是房氏却还是明显地对他带着巴结。一个不时补贴他的人还要巴结他!!沈任有些怅然:“你来扬州,可有什么不畅意的事儿没有?”房氏摸不着头脑,只能泛泛而谈:“能与二爷夫妻团聚,蔼哥儿也有了先生不再是没笼头的马,又,又有了消息,哪还有什么不畅意?”沈任满意了,他就说吧,房氏自己都没觉得什么,都是那小子自己瞎想。罢了,还是自己亲自带他,让他知道男儿该做的事儿吧:“林大人即给蔼哥儿放了假,从明日我带他出门转转。他也该知道些外事了。”这个决定房氏不理解,可不耽误她服从。要是蔼哥儿知道自己那番话被房氏一句就给翻了盘,估计白眼得连着翻上几天。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沈任也在写信,是写给沈学士的。信里只写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发现蔼哥儿的思想有些离经叛道,可能是长期长于内宅之故,所以要多带蔼哥儿出门走动,与沈学士临行交待不要让蔼哥儿太过引人注目的要求不符,还请老太爷能理解。这样的时时向家中报备如何教导子弟,也是世家常态。打发人往京中送信之后,沈任每日外出便都带了蔼哥儿。房氏先还担心蔼哥儿太小,好强心太盛的话容易传出早慧的名声。等听沈任说蔼哥儿出门,只专注盯着人家席面上的吃食,才放了心。蔼哥儿自己对出门也不反感,一来可以见识些人,二来沈任也不会带他出入什么不该出入之地,更不会全天都出门在外,他自己把时间安排一下,还是有时间读书的。倒不是他多爱学习,不过是在想不出如何让自己获得银钱与能打动长辈东西之前,按着沈家的希望读好书,早些得个功名,也能多些说话的底气。一旁冷眼观察他的沈任,对蔼哥儿的表现满意到了十分:正在爱玩乐年纪的孩子,能每日早起读书,灯下习字好腾出时间随自己外出见人,这份自律就比他自己强。沈任因是嫡次子,从小家里对他的要求就比沈信低些,玩乐之道也颇精通。加之扬州官场之上,他虽然任的是闲职,可也算是除林如海与知府杨森与守备刘堂之外的第四人,人人知他背景,对他奉承的居多,一向不缺饮宴之邀。自他出入带了小公子,下次宴饮时就有别人也带了年纪仿佛的孩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