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三日一教。画只怡情,不是举业的根本,你可记住了?”林如海面容严肃。只要达到了目的,蔼哥儿很好说话:“是,学生谨记先生教诲。”看着面似驯服,实际自己小心眼一大堆的学生,林如海只提点他:“杨家的长公子,已经学着办事,听说书也读得好。加上杨家在京中自有亲故,想来自有人在京中为他举荐。他家小公子,看着倒是爽直的性子,不过,”看了看听得两眼精光的蔼哥儿,林如海叹了口气:“罢了,你才多大,与他一起只是玩罢了。就是杨大公子那里,平日也可玩笑。”尽管林如海中间改变了态度,可是蔼哥儿还是听懂了。说杨家京中自有亲故,那就少不得有往来,往来得亲密了就自成一党,就是不知道这一党有没有开始站队。让自己平日可以玩笑,那玩笑之外的事儿还是少做。别人可不管是不是孩子之间投契,只会说沈任与杨森两人已经成通家之好。而沈家,除了已经致仕却三朝老臣的沈学士,还有一位管着天下钱粮的户部尚书呢。就是大伯沈信,听说也由翰林院编修升了侍讲学士。都说非翰林不得入内阁,在外人眼里,沈家后劲并未因沈任的蛰伏而减少。所以蔼哥儿这个沈家的嫡脉,不能没有选择地交朋友,也不能对谁都推心置腹。蔼哥儿向着林如海也说自己的心里话:“先生,我想做恶少。”林如海好气又好笑地也给他一下子:“不是过年,就赏你几戒尺。”“先生以前从未这样想过吗?”蔼哥儿带点撒娇的口气问。林如海见过他向贾敏撒娇,还是第一次自己面对这样软绵信任的语气。不由道:“自然也是想过的。因为家里世袭已经到了头,为了不坠家声,别的孩子出门玩乐的时候,我得读书,不能让人觉得一没了世袭,林家就一蹶不振,更不能让姑苏那支再对家里起觊觎之心。可是总是读书,总是要上进,有时会想,家里不少吃穿,不少银钱,何必非得让自己这么辛苦呢?还不如做个纨绔子弟,每日吃喝玩乐万事不操心。”说着林如海已经陷入对过去的回忆之中:“可是稍有懈怠,老太太就会背着人哭泣,她老人家只有我一个,我不能让她失望。我得读书,得做官,得让老太太不担心家业不保。”蔼哥儿心里说,老太太即是背着人哭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可是死者为大,人家还教导出这样一个能吏,总比贾母那个天天在人面前哭,却教出两个窝囊废高明。不过林如海说到姑苏觊觎他们家产,蔼哥儿就要分辨一声:“老太太曾经说过,当年先祖只是在族里挑人,要替府里在外走动、打理家业,等着您的祖父成人,就会重回姑苏。并无鸠占鹊巢之意。”林如海摸了摸他的头:“人心难测,一直在自己手里的东西,突然让你还给别人,你会不会愿意?你要记着,自己的东西要握在自己手里。黄金红人眼、钱帛动人心呀。”既然想得这样明白,怎么原著里没给黛玉留下一草一纸?蔼哥儿疑惑地看着林如海。林如海只当他难以在自己与京中老太太之间取舍,再拍了拍他的头:“你还小呢,等见多了就明白了。就算那时族里是好心,可是选出的人见了花花世界会移了性情,族里穷富不均会心生怨怼,都是人之常情。那时我们府里孀妇弱子,又如何应对?只能一开始就拒了。”蔼哥儿还有疑问:“可是那时您的曾祖母,怎么不与族里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呢?”林如海就是一噎,在他们看来,这样的事情都该意会,若是说明白不是直接撕破脸了吗?蔼哥儿从他神态就知他心中所想,深觉自己有话一定要直白说,不用人对他猜来猜去。想想对林如海道:“日后我但有所求,都会明白对先生讲。先生对我有不满,也直接说出可好?我不惯猜人心上所想,要是猜错了,岂不是把本来的好意翻成了恶念?”“去给你师母请安吧。”林如海对如此无赖的学生没有办法,直接把人打发到内宅去。蔼哥儿虽然巴不得这一声,却还期期艾艾地问:“那砚台?”林如海只说:“我先替你收着。”蔼哥儿只好垂头丧气地来见贾敏。每次他进来都是欢天喜地,让看的人都跟着有精神,现在这幅样子进来,贾敏不由问道:“可是这两日玩得太过,功课没做让你先生教训了?”蔼哥儿只在那里摇头叹气。贾敏再问的时候,他还是摇头叹气。已经能让人扶着走两步的黛玉见他不说话,急得直叫:“哥,哥。”这个哥哥每天一来就与自己说话,今天却理都不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