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出发的那一天,宋晋阳早早送黎衍三人去机场。
沈春燕已经完全沉浸在出游的喜悦中,告诉大家自己里头穿着漂亮的花衣裳,到了新加坡只要把外套一脱,就是大街上最闪耀的妈妈。
三个人,两只行李箱,一架轮椅。
黎衍已经提前打过电话给航空公司,申请地面轮椅和廊桥轮椅。
到机场后,他找到航空公司地勤,出示了自己的残疾证和申请轮椅的邮件,更换了机场轮椅。
他自己的轮椅和两只行李箱托运完毕,宋晋阳就将他们送到安检口。
“玩得开心啊!”宋晋阳朝三人挥挥手,“爸,阿姨,你俩真要趁这机会好好去玩一趟,等小颂生了,可有你俩忙的。”
沈春燕喜滋滋地说:“放心吧,等小颂生了,阿姨天天给她炖汤喝,保证把她和小宝宝养得白白胖胖!”
宋晋阳笑起来,又对黎衍说:“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些时候别逞能,该找人帮忙就低个头,别不好意思。我爸和你妈年纪大了,很多事不懂,你英语好,看着他们点。尤其新加坡对街面卫生很注意,看着我爸别让他随便抽烟,找着有烟灰缸的垃圾桶去抽,要不然得罚款。”
黎衍说:“放心,我有数。”
终于,他们告别宋晋阳,进了安检口。
沈春燕和宋桦顺利通过安检。轮到黎衍时,他被机器和人工初步检查后,主动出示残疾证,对安检人员说:“我的腿是截肢,穿着假肢,是不是需要检查?”
“是的先生,请稍等。”安检人员将黎衍的随身背包在安检机器上过了一遍,又打开残疾证对照护照和他本人核实了一番。接着,两位男性安检人员就推着黎衍的轮椅进入边上一个小房间。
沈春燕和宋桦也想进去,被工作人员拦下了:“您好,只能是本人进来检查,放心,如果这位先生有不方便的地方,我们是会帮忙的。”
沈春燕也不懂要检查什么,紧张兮兮地目送黎衍进去。
黎衍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没事儿,例行检查,咱们要配合。”
房间不大,没有窗户,分里外两间,黎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小黑屋”。
房间里灯打得很亮,外间有一张和机场轮椅齐平的小沙发,还有一张能躺下的小床,安检人员问黎衍的选择,黎衍说:“沙发就可以了。”
这就是他受伤后再也没坐过飞机的原因。
前一年公司年会地点是在离钱塘很近的嘉城,大巴就能到,年中会直接办在钱塘郊区。今年二月的年会,也在a省另一个城市举行,黎衍觉得很庆幸,三次都不用坐飞机。
他如果坐飞机,就要进小黑屋,而现在,他终究是进来了。
黎衍把自己挪到沙发上,两位安检人员就站在边上,态度都很好,眼睛却是一直盯着他。毕竟,这是安检,他的一举一动都要被看见。
一位安检人员问:“先生,需要帮忙你可以和我们说。”
黎衍抬头看他:“不用,我自己可以的,谢谢。”
说罢,他就开始脱裤子。
脱下裤子,一起卸下了假肢,他摘下残肢上的硅胶套,下半身就只剩下一条内裤,两截短短的残肢分分明明地展露在安检人员眼皮子底下。
他把假肢脚板上的鞋子脱下来,还有袜子,最后又脱下了长裤,两条假肢就分开了,被他抱在怀里。
一位安检人员默默地接过假肢,抱进里间。
另一位依旧留在外间。
黎衍垂着头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残腿,也没东西能遮一下。
一会儿后,两条假肢被安检人员抱出来还给了黎衍。
大概因为检查结束,两位安检一同进了里间,把外间留给黎衍一个人。
他先给假肢穿上裤子,又穿上袜子和鞋,残肢上套上硅胶套,最后把残肢伸到了接受腔里。
穿戴完毕,黎衍将自己挪回到机场轮椅上,两位安检人员又出来了,陪同他离开这个房间。
不太幸运的是,黎衍乘坐的这趟航班不是通过廊桥登机,而是要坐摆渡车。他没有选择申请助残车,因为摆渡车底盘比较低,黎衍让宋桦扶着他,自己努力抬腿迈上摆渡车,摇摆着身体在一个位子上坐下。
自然是很多人在看他,黎衍抬起头朝他们笑笑,也做不出别的反应。
摆渡车开到飞机下,这一次,黎衍被宋桦扶着下车后,一位男性地勤人员在征得他的同意后,背着他走上舷梯。黎衍安静地伏在地勤人员背上,知道自己加上假肢重量不轻,到达机舱,坐上已经准备好的一架机舱专用轮椅,他对男地勤说:“谢谢,辛苦了。”
地勤微笑:“不客气,祝您旅途愉快!”
机舱专用轮椅是一种旅客没法自己转动的轮椅,非常窄,类似没有扶手的转椅,能在机舱内通道上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