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震惊得身体都瞬间僵硬了,但作为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治安官,他只花了几秒钟就反应了过来,快速地把肩上的霰弹枪拉到身前,平举起来对准张临,低声咆哮,“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张临有点控制不住地往下滑,骨尾锋利的边缘削断了小树脆弱树干,青葱的树冠哗啦地倒了下来,砸在一旁。而张临则是直接滑落在了地上,垂头扶着地面,努力地想要找回说话的能力。
“我要开枪了,我会开枪的。”肖恩鼻头冒出汗珠,对着张临低声喊,“回答我!”
回答他的是一阵无法预测的风。
张临闻到一股血腥味。
他抬起头,入眼的是锥子般狭长尖锐的后脑,蓝皮的怪物踩在穿着治安官制服的男人身上大肆咀嚼,突然间转过头对着张临嘶叫了一声,原本白亮细密的牙齿被鲜红的血肉填满。
张临觉得这怪物是在笑。他妈的,是在笑。
他在地上撑了好几下,酸软的胳膊都无法帮助他站起来。但却成功地等到怪物从肖恩身上退下来,蹦到了他身上。那股血腥气直钻入鼻孔,让他觉得迷茫。
曾经他有过这样一具躯体——闻道血腥气就会难以控制地生出食欲。但当他被装在人类的躯壳里时,这种味道闻上去却令人作呕。
一具躯壳就可以决定一个生物去做什么,猎食什么,生命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高贵的东西。
怪物沾满血液和碎肉的嘴巴凑近了张临的脸,他闭上眼睛。
热烘烘的气息在他脸上胡乱地蹭着,他身上被涂满了刚刚站在他面前说话的人类的一部分。
神仆慢慢对他张开嘴,尖锐的牙齿停在他颈侧,却顿住了。
张临静默地等待着,而怪物却低低地嘶叫了一声,合拢嘴巴在他胸口用力踩了踩。
他紧紧闭着眼睛。
最终神仆呜呜地叫了几声,突然从他身上跳了下去,倏地钻进了茂密的树丛之中,隐蔽起来寻找下一个目标。
张临仰面躺了很久,才慢慢地张开眼睛,抬起胳膊擦了擦脸上的血肉。
他愣愣地看着地上那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血属于这个人。他竭力忘掉刚才肖恩推搡着他低声怒斥的语气,想象把一个刚刚还在跟你交谈的活人变成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是怎么一回事。
好像就是这样的事,发生得很突然,也很突然地就结束了。
跟小跟班当初吃掉裴瑞将军有些类似,又不尽相同。
张临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跑,跑了一段才想起来顺着河边走到尽头是高速公路,会遇上戴尔和t仔。他换了个方向,一头扎进树林。
铲子。
不朽怪物
林子里影影绰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接近,窸窣的响动直钻入耳中。
张临脊背一僵,猛地回头,在看清楚那只是一个摇摇晃晃的丧尸时才放松下来。他射杀了那个丧尸,抹了一把汗涔涔的额头。骨尾重生时的眩晕稍微褪去了一点,他盯着地上被爆了头的丧尸发呆。
他突然想起来普罗米修斯里的伊丽莎白·肖。他在想,肖为什么要去追溯人类的起源。
维兰德是为了永生才情愿跨越三十五个光年的距离,去寻找工程师存在的痕迹,但肖不是。闲得蛋疼的科学家夫妇花了两年时间在冷冻仓里休眠,就为了寻找一个虚无缥缈的造物主。
但是此时,张临突然发现自己也在想这个问题。
远处隐隐传来人类断断续续的尖叫和吵嚷,沉闷的枪声惊动了林子里的鸟。
张临闻不到那么远的血腥味,但他知道那些老幼妇孺不会是神仆的对手——瑞克的手里有枪,但只是一把柯尔特转轮,对付异形远远不够。如果肖恩和他手里那把莫斯伯格590还在的话,也许尚未进化出硅化外骨骼的神仆会稍逊一筹,可惜那把霰弹枪和他的主人一起早早地扑街了。
张临顺着原定的目标继续行走,沿路划上了标记以防迷路。至于会不会把神仆引来——就算没有标记,只要它想找过来,循着气味也能做到。
他重生以后,一路玩坏的世界已经不少了,而且看上去似乎还会继续。如果这就是造物主的意愿的话,那么他显然如愿以偿了。
张临现在和肖一样,有句话想问自己的创造者。肖说她想知道为什么工程师创造了人类,又要毁灭人类。而张临想知道,他是不是就是那个被抓来玩坏这些世界的壮丁。
张临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大约是几个小时,远远有白色的房屋在树木中露出了一角,他花了十几分钟真正来到房屋前的空地上。这栋房子的不远处就是上游流下来的那条小溪,也就是索菲亚失踪的那条。在末日降临之前,这里一定是一块风景秀丽的宝地,可惜现在染上了死亡的阴影。
张临抬脚想要走向仓库那边的工具间,又突然间改了主意,走向房门。
他在离门两步远的位置踹开上锁的门,骨尾警惕地环绕在身遭,在这样狭窄的空间中遭遇丧尸是一件值得警惕的事。
一楼被检查了一遍,除了厨房里有个晃荡着的丧尸女人,这间屋子还算安静。张临送了那个丧尸一程,然后拿了沙发上的一个背包,把早就断电的冰箱打开,在里面翻出了几瓶没开封的饮料和几个尚未过期的罐头。
东西不多,他觉得最好还是上楼再看看。
二楼的主卧里空荡荡的,灰尘满天,而另一件书房环绕着一股腐烂的霉味,张临抱着最后一点希望踹开最后一间卧室的门,一个少年背对门口坐着,身体微微摇晃,面前的笔记本屏幕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