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亦好难过,那些仇究竟是无法报了,那些债终究是无法讨了,那些至死未平的遗憾到底是无法偿了,那些背负的万众期待最后也只能辜负了。她庸碌一生,白活一世,就这样下了阴司地府,她该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有何颜面去见故旧亲朋?
爹,娘,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啊!
一滴泪,自眼角滑落,流至腮边,却是被人温柔的擦了去。
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覆在她前额,有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响起:
“可怜的孩子啊”
这声叹息如春风化雨,如雪中送炭,刹那间滋润心田,将魂魄飘摇无依的阿英拉回了人间。
眼珠动了又动,她用尽全身力气,勉勉强强掀开了一线眼皮。
视线朦胧中,只见屋中一片烟熏药缭,自己在床上仰面而躺,身上插满了梅花针,一动也不能动。
她费力抬眼,凝神望去,终于看清了站在身旁之人。
那是个四十几许的儒雅男子,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湖蓝布衫,五官清秀,眉间带着无尽的温和与悲悯。
她心中一颤,蠕动了一下干涩的双唇,欲言又止。
男子似知她心意,悠悠一叹:
“睡吧,睡醒之后,一切便都好了。”
这句话似是有法力一般,阿英顿时觉得浑身温暖舒适,眼皮沉沉,眨了眨眼,就这样进入了梦乡。
救必应走出内室,一眼便见到了一直坐在外间等候的颜玉央。
颜玉央定定望着他,一言不发,但任谁都能瞧出他的眉宇间询问之意。
可救必应偏偏视而不见,一边接过药童递过来的干布擦干手上水渍,一边不咸不淡道:
“世子下次欲找在下问诊,派弟子传信即可,犯不着喊打喊杀,还差点掀了百草堂。在下小本经营,不求钱银,只为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罢了。”
他不过是去辽东进山采药,归来时燕京药铺分号险些就此没了。
颜玉央脸色冷了冷,杜衡不得不苦笑着拱手向他赔不是:
“中秋夜就托百草堂的弟子向您传信儿,两个月后还没见到您人影,这不是人命关天嘛,望神医大人有大量!”
此人名为救必应,乃是江湖声名远扬的神医,医术绝伦,有活死人肉白骨之传闻。更难能可贵的是,人如其名,妙手仁心,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皆尽心救治,分文不取。无论庙堂之高亦或江湖之远,不知有多少人受过救必应的恩惠,世人皆尊称他一声大慈大悲千金手。
传闻十数年前,救必应在江湖初展头角之时,机缘巧合之下治好了一贵人多年顽疾,贵人感激涕零,誓要千金重谢。他推辞不能,便要求贵人用答谢银两兑下一间药铺,取名百草堂,留弟子坐堂,专为穷人问诊赊药。此后便成了救必应的一个规矩,凡有富贵病人被其救治,便在当地开一间药铺酬谢,长此以往,大江南北有十数间百草堂遍地开花,虽非门派,却无论黑道白道都要给三分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