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儿臣告退。”叶仲卿行叩拜大礼,“望儿臣走后,父皇身体康健,万事顺心。”
随自己南征北战多年、最默契贴心的儿子走了,叶政廷转身回案前,对左忠勇道:“宣户部尚书。”
很快,户部尚书李安南快步低头走进来,跪地叩首:“臣叩见皇上。”
叶政廷停笔:“李卿,宅子选得如何?”
李安南双手奉上折子:“臣筛选在册的官家宅院,最终选定两处规格适合的,请陛下决断。”左忠勇连忙上前接下折子恭敬地托在头顶弓腰递给叶政廷。
叶政廷打开一看,皱眉道:“扬琴晏西三巷这处不妥,朕记得那宅子东便不远是羊市,太过喧闹,不宜静养。”随即翻看第二页,眉头舒展开来,“大月湖畔这宅子不错,清静幽雅,就是有些小,不过也足够。”
李安南低头会心一笑:“那臣便下去准备了。”
叶政廷收了折子:“按十六殿下的喜好布置,待朕册封完便可搬进去。”
“诺。”李安南果然办到叶政廷心坎上,满心欢喜退出去。
叶政廷继续批折子,头也没抬吩咐左忠勇:“左忠勇,将西域进贡的那瓶益气丹给十六殿下送去。”
那益气丹炼制不易,宫中只剩一瓶,如今竟要赏给叶长洲,看来这位往日无人问津的十六皇子要崛起了。
左忠勇乖觉应道:“诺。”
自叶长洲遇刺后短短几日,宫中各处对这位十六殿下忽然殷勤起来。太医院太医令大人每日亲自来换药,御膳房每顿送来的膳食都是单独定制,浣衣局每日亲自来送取衣物。贵妃常氏走过场似的来西三阁询问了几句,要给叶长洲再指几个人伺候,叶长洲拒绝了。
自常贵妃来过后,后宫嫔妃们便纷纷以“母妃”的身份来看望他,皇后虽未亲自来看望,但也派人送了赏赐。叶长洲来者不拒,皆温文有礼地致谢,收下那些赏赐。宫中人情冷暖向来如此,一旦有了皇帝的三分怜惜,其他人便见风使舵,巴巴往身上贴,无论嫔妃还是皇子都一样;若落难了,便是阿猫阿狗的都会来踩一脚。
“殿下,今日开始可适当下床走动,有利于康复。”太医令给他换完药,收了药箱叮嘱他。
“多谢。”叶长洲向他颔首致谢。在床上躺了几日,正想趁着今日日头好,出去晒晒太阳。赵婆婆帮他穿了衣衫,外罩一件黑色大氅,长身玉立,白色狐狸风毛更衬得人美如玉,只是脸颊白皙得有些病态。
“我陪殿下去御花园走走吧?”赵婆婆担心他重伤未愈,平日自己足不出户,但今日不陪着他不放心。
“无妨。”叶长洲微微一笑,“我如今金贵着呢,磕着碰着都有人害怕,慢些走即可。”
“也好。”赵婆婆面容损毁,着实也不便露面,怕吓着那些年龄小的宫人,“殿下晒晒太阳就回来。”
“好。”叶长洲拢着暖手炉,缓缓出门。出门便是深巷,高高的围墙将炙热的阳光隔绝在外,巷子里只觉得彻骨的寒意。走过皇子居所便是静明湖,微风吹皱一湖的水,岸边残枝败柳随风摆动,尚有残雪藏在树丛里,对抗着炽烈的阳光。
叶长洲站在湖边,仰头闭目感受着阳光的美好。万里无云万里天,碧浪清波润心坎,温暖的阳光照着他脸颊,更显人白皙,连青色的皮下脉络都清晰可见。
“十六殿下好兴致。”忽然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独自赏景多无趣,不如我来陪你如何?”
叶长洲睁眼回头,只见薛凌云吊儿郎当地倚着树干,抱着胳膊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嘴里还叼根草。这浪荡子凭借一个“皇家护卫”的身份,竟时刻都在宫中晃荡。
此时大庭广众之下,叶长洲不怕他犯浑,径直坐在椅上享受着温暖的阳光,懒得看他:“世子不去陪太子,怎么反倒有空来寻我这闲散之人?”
“自然是专门来寻你啊~”薛凌云大喇喇越过矮树丛,矫捷地落于叶长洲身旁的椅子,贴着他坐下。他正准备去找太子,没想到看到叶长洲在这里,便心痒难耐过来了。望着叶长洲苍白到有些透明的脸,眼中的不羁渐渐有些沉重:“你好些了吗?”
“呵……”叶长洲没睁眼,倚着椅背不屑一笑,“没眼睛吗?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当然不是。”薛凌云抱着胳膊低笑,“我是想问若殿下好了,该将那晚的许诺偿了。”
那晚面对刺客,叶长洲情急之下提出给他睡一次,换他保住自己的命。如今自己没事,叶长洲自然要赖掉,嗤笑:“你还有脸问,若非最后我收拾残局,就凭你夜闯皇子居所一事,足够你死八百回。”
“哟,翻脸比翻书还快。”薛凌云也不恼,偏头看着他苍白的脸,笑道:“看来小十六要食言而肥了”
叶长洲白了他一眼,转头看着湖面道,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是的,你能奈我何?”
“哈哈哈!”薛凌云心情舒畅,伸手握住叶长洲一缕长发,手指细细揉搓,低声道,“见殿下无恙,我便安心了。身后有人尾随,你当心。”
叶长洲心里一惊,正要回头,一只有力的大手按在肩头:“莫回头,自然些……你坐好,我去打探一番,若我没回来便是无事。”随即,薛凌云起来将衣衫整理好,冲叶长洲挑眉:“小十六,养好身子,等我来自取。”
“呵……”叶长洲心中不安,嘴里却低声道,“你若不怕守卫打断你狗腿,便来吧。”
薛凌云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道:“我早就说过,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