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求之不得。”
于是又是另一片抽气声。
呵,万万没想到,堂堂鉴妖司卿,也是如此肤浅,只会以貌取人!
太宰蔡雍向来平静的面容也起了一丝波澜,似对祁桓的回答有些意外,但那波澜转瞬即逝,让人来不及捉摸。
就在众人失神之际,帝烨已然拍板赐婚,令贞人择了吉日,让二人早日完婚。
众人私下议论纷纷。
“高襄王姬虽然骄纵跋扈,但到底是个凡胎肉体,恐怕不是祁司卿的对手。”
“祁司卿虽身负神通,位列六卿之首,但也只是奴隶出身,贵贱有别,他怎敢对高襄王姬不敬?”
“呵呵,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两人结合必为怨偶,不管哪个死哪个伤,总归是件好事。”
“诸位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难道不怕那二人……狼狈为奸?”
“狼狈为奸,恶有恶报……”烛火摇曳,映亮了倾城容色,丰润的朱唇勾起一抹戏谑的微笑,姜洄玩味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祁桓,徐徐说道,“鉴妖司耳目通天,想必祁司卿也知道,外界如何评价我们之间的婚事,却不知司卿本人又是如何做想?”
对于这场婚事,没有人看好,但有的是人不怀好意看热闹,可惜直到婚礼结束,一切都顺利得让人失望,宾客们兴兴而来,悻悻而归。
此刻星月同天,本该是洞房花烛旖旎之时,一对新人却各立一方。女方不见娇羞之色,男方亦不见欣喜之意,那日求婚之时的“心悦已久”“求之不得”,似乎只是一句空话。
姜洄依旧不改其平日里的张扬高傲,她噙着意味不明的笑直视祁桓,浓密柔顺的长发盘成新妇发髻,经宫廷巧匠精心打造的珠玉珍宝点缀其间,流苏垂于耳畔,行动处流光溢彩。然而再华贵的珠宝也无法夺其殊色,珠光不及她双眸璀璨,双唇似染上朝露的花瓣,大红的喜服将她衬托得更加娇艳,只是微微一笑,便让满室生辉。
高襄王姬姜洄,美名与恶名响彻玉京。高襄王在时,便有贵族子弟踏破门槛想娶她为妻,哪怕她素有草包之名,不学无术,目无礼法。但顶着那样一张脸,不守礼法又怎么了,目不识丁又怎么了!美人自然是要有些特权的。恃美行凶,仗势欺人,世人对她又爱又怕。
祁桓没有回避姜洄的审视,漆黑的双瞳映出姜洄娇艳无双的面容。姜洄审视他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是在审视对方。
“既是王姬所求之事,臣下不敢有违,至于他人如何猜想,有何说道,臣以为王姬不会在意。”
祁桓声线较之常人似乎略沉了三分,清冷低哑,却又吐字清晰,竟让姜洄莫名品出了一丝温柔。
她回过神来,冷笑了一声,朝祁桓逼近两步。
祁桓腰窄身长,姜洄站在他身前也只堪堪到他肩膀。平日里身着玄色官袍的祁司卿总有一种让人不敢逼视、不敢冒犯的威严,如今换上艳色喜服,令人胆寒的压迫感顿时消减不少。
王姬的美貌浓烈而明艳,光彩夺目,然而祁桓站在她身旁却未有丝毫逊色,这位威慑百官的修罗略显瘦削苍白,却清俊出尘,像是一缕清冷的月光照拂着怒放的花。
“我自然不在意旁人的看法,所以我问的,是你的想法。”姜洄微仰着脸直视祁桓的眼睛,眼中忽然迸射出锐利的杀意,一把匕首横在了祁桓颈间,“你应该不会蠢到以为我会真的想嫁给你。”
匕首的冷光从祁桓眼底一闪而逝,但他纹丝未动,并不将这威胁放在心上。
“高襄王之死,臣确实难辞其咎。”祁桓声音又低了三分,“臣可以为高襄王偿命,但不是此刻。”
“呵。”姜洄冷笑了一声,“该什么时候偿命,可不由你说了算,从今日踏进高襄王府那一刻起,你的命就是我的了!”
姜洄已想不起第一次见祁桓是什么时候,什么场景,她只记得与父亲的最后一面,那一日拦在她身前的,便是眼前这人。
她被人拦住,眼睁睁看着鉴妖司的异士带走了父亲。父亲对通妖的指控十分意外,却没有慌乱,他征战沙场二十年,斩妖除魔无数,问心无愧,也不怕去鉴妖司走一趟。
那时奉命来带走高襄王的,是时任鉴妖司少卿的祁桓。他身着银灰色的官服,拦在姜洄身前,令左右之人放开对她的桎梏。
“郡主何必做无谓之争?你一人难道可以反抗数十名异士?徒劳无功,不过多增一条抗命的罪名。”祁桓的声音淡漠而冷酷,有理却无情。
姜洄一巴掌甩到他脸上,他不知是没有准备还是无意反抗,直到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众人才震愕地看向两人。
一时之间四下无声。
“走狗。”姜洄憎恨鄙夷地看着祁桓。
祁桓眼神黯了一下,苍白清俊的面容浮起淡淡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