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要再抄一百年书,花见雪顿时噤声不语。谢轻逢将目光转回崔无命,对方虽对宫主不曾手刃季则声的行为表示疑虑,但什么都没问。
“你们此时前来,必有要事,说吧,藏镜宫怎么了?”
他座下一群牛鬼蛇神,能安分两月已是难得,崔无命和花见雪来得比他预想中还晚了些。
“回禀宫主,贪殿主人七日前下山游玩,纵火烧毁了二十几座农舍,虽未出人命,但他违反宫主禁令,已被属下关进地牢,请宫主发落。”
和七弦宗的七脉相对,藏镜宫除宫主谢轻逢和左右护法外,座下还有七大殿,分别以“贪”“嗔”“痴”“忧”“恨”“憎”“惧”命名,每殿有一位主人,可谓五毒俱全,恶上加恶。
谢轻逢早知让恶人从善是天方夜谭,如今修真界已是多事之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约束这群属下,别让自己成为众矢之,但他先前已对他们小惩大诫,又送了法宝,贪殿主人既然不领情,那他也不必手下留情。
他从随身法器里取出一瓶丹药和一柄弯刀,轻放在桌上:“你们回去时,把此二物一并带回,就说是我赏的,让他二选一。”
花见雪一听他要赏人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不禁道:“……怎么赏?”
“要么用这弯刀自断一臂,在地牢思过半年;要么选这瓶毒药,自己去见阎王。”
花见雪打了个冷战,心想自宫主出关以后,外表真是越发人模狗样,内里也越发心狠手辣。
“以他为戒,若有人再犯,你们直接处死就行,他们的位置有的是人坐,不必请示我。”
崔无命和花见雪垂头应了句“是”。
处理完不听话的属下,谢轻逢又把目光转到花见雪身上:“花护法,本座先前好像说过,藏镜宫上下事务都交由崔护法主理,你不认真读书学画,来找本座何事?”
花见雪其实只想浑水摸鱼,顺便找个机会求谢轻逢特赦自己不再读书了,但如今一见,知道已无转圜,求情的话在喉咙里绕了两圈,又不甘心地咽进肚里:“属下…属下是来请宫主亲验成果,您请看。”
语罢便从法器里掏出一卷卷书本字画,皆是她两月来所写所画,谢轻逢之前是说过要亲自检验学习成果,于是一一看过,见她字迹潦草,画工稀烂,但态度认真,成果尚可。
“嗯,不错,看来要不了几年,花护法就能如崔护法一般成为本座的智囊了。”
还要几年……花见雪喉头一哽,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但碍于谢轻逢在场,不敢有异议,只能欲哭无泪:“属下定当尽心竭力,为宫主分忧。”
崔无命和花见雪毕竟是魔修,不宜久留,处理完一干事宜,二人自然告退,崔无命虽知晓谢轻逢内丹破裂、卧底七弦宗的内情,但心思缜密又寡言少语,临走前只嘱咐谢轻逢保重身体。
他如此忠心,谢轻逢难免动容,宽慰道:“若本座竭尽所能仍求不得,那也是天意使然,不必强求。”
崔无命微微一怔,似有所感地抬头,却见谢轻逢的目光透过窗外,看向对面紧闭的房门。
这个时间,季则声应该惯例被尸毒折磨,梦魇缠身。
崔无命正要告退,却听谢轻逢道:“我记得崔护法所修炼的功法中,有一门是以神魂入他人之梦,是不是?”
他脚步一顿,低声道:“雕虫小技而已,若宫主想要,即刻便可学成。”
谢轻逢点点头:“将心法传来。”
。
是夜,梦中人尚未醒,有心人却已入了别人的梦。
入梦之术,对技法要求不高,但对施书者修为和神魂要求极高,好在谢轻逢已是大乘期,很快便掌握要领,趁季则声噩梦缠身时入了他的梦。
一方面尸毒会催生梦魇,而梦魇源于人心最薄弱之处,若他能在梦中找到季则声的弱点,那来日手刃他时,自然多一重保障。
另一方面,原著里季则声变得心狠手辣,是因同门的嘲笑欺压,霸凌加害,他屡次陷入危险,生命垂危,又在获得了金手指和力量之后看清人心本恶,也享受到了力量的快感,于是他慢慢开始玩弄人心,一步步走向修真界顶端。
但初入宗门时,季则声应该还是怀抱良善之心,原著也没仔细提过他的过往,谢轻逢猜不到季则声的梦魇是什么,故而一直存疑。
神魂落入季则声的梦境时,眼前竟是一片山清水秀,鸡犬相闻之地,想来就是季则声住了二十多年的山村。
扎羊角辫的小童在村口跑来跑去,欢声笑语,兴高采烈,谢轻逢上前一步,两个小童就停了下来,歪头看他:“……你是谁?”
谢轻逢道:“我是季则声的师兄,你们可知他在何处?”
“季则声?那是谁?我们村没有这个人,你找错地方了!”
谢轻逢于是想起来:“他小名叫小九,你们见过他吗?”
“小九?你找他干什么?我爹妈说他就是个没爹没娘的野种,和他玩会得癞头疮!你也小心点儿!”
谢轻逢一怔,却未多言,只道:“你们告诉我他在哪里罢。”
“他在河边洗衣服,你顺着田埂过去就能找到了!”
“多谢。”
“真怪,居然有人来找小九,真怪!”两个小童挠着头,说了好几声真怪,很快又嘻嘻哈哈玩闹起来,谢轻逢顺着指路的方向,不久就找到一条小河,却见河边站着好些人影,却是一群半大不大的小孩,围着中间的小孩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