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柱香后,胭脂铺子到了,二人就此告别。进了铺子,有机灵的丫鬟和她打招呼,叶瑾回应完抬头,见二楼的帘子放了下来,知道这是有贵客,便没上去打扰,自去取来账本看。两年前,叶瑾机缘巧合下调出一种胭脂,引得小小轰动,楚楚要花重金买方子,叶瑾没要,提出以技术入股,从此和楚楚一起打理这间铺子。可能是学过油画的缘故,叶瑾调出的胭脂放在这个时代总有些别致,和别家不同,一来二去,倒是渐渐闯出了些许名堂,近来甚至已有北边的商人来问询订货了。生意蒸蒸日上,今年年初,叶瑾几经考量终于买下人生的第一座小院子,有花有草,院里还有颗枇杷树,只差一只看家护院活泼可爱的大黄狗,便得圆满。而这样的神仙日子,是她梦寐以求的,千金不换。“夫人尽管放心,我家的胭脂在整个扬州数一数二,苏杭那边都有许多人慕名来买呢……”盘账的功夫,楚楚领着一对夫妇从二楼下来,面上笑意融融,叶瑾抬眼看去,动作却是不易察觉地一顿。“这是王娘子,近来很是风靡的那个胭脂‘绵桃’便是由她所制。”停顿间,楚楚已指着她介绍给两人。叶瑾扬起浅笑同对方见礼。“她不爱说话,二位勿怪。”不等她开口,楚楚已主动打圆场道。“王娘子一看便是个利索人,”夫妇中的妇人神情有些烂漫,闻言好奇问道,“只不知娘子为何不爱说话?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叶瑾:……你也说是“难言之隐”,那还问什么。“呀,瞧我这张嘴,又说错话了,”妇人掩口,不好意思摆手道,“若是不方便说,娘子也不用说。”很好,她现在是不说也得说了。叶瑾微笑,不卑不亢开口道:“夫人勿怪,盖因我前些年偶感风寒烧了一场,不慎伤了嗓子,贸然开口反而不美。”嗓音低低,带着沙哑,说不上太难听,也绝谈不上好听。“哎呀我的不是,不该提娘子的伤心事。”妇人歉意道。直到这时,旁边的中年男子方才开了口:“贱内无状,让二位见笑了。”“无碍,这些年来,许多人好奇我家王娘子为何不爱说话呢。”楚楚笑道。一通分说,两人亲自将夫妇送到铺子门口,看着他们上了奴仆牵来的马车,方才折身回来。回了铺子,楚楚拉着叶瑾的手,道是昨夜新调了个方子,邀她去品鉴。下人们知道此时不能打扰,便没跟着去后院,而直到她们回了后院,单独进了调胭脂专用的屋子,叶瑾才看到楚楚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怕是京城那边来的人,”楚楚皱眉,低声道,“虽用的是另一处的口音,但我早年正好去过那地方,稍加试探便知是假的。”“商人走南闯北,谨慎也是正常,”叶瑾早发现了好友的不对劲,安慰道,“也不一定就是京城来的,便真是京城,也不一定就是那家。”“瑾娘你不知,那不是一对真夫妇!”楚楚困兽般在原地转了一圈,“我有预感,很可能就是……就是……”后面的那个名字,到底没有说出口。相比楚楚的坐立不安,叶瑾倒是平静得很:“不要紧,咱们一早不也商议过,他若一直追查下去,查到你身上是迟早的事。一直以来我们也做了许多准备,你瞧我现今,几乎变了副模样,没那么容易被发现的。”有利就有弊,她敢留在楚楚身边,早想到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只说如今,如果那对假夫妇的确是顾筠派来的人,她不动还好,一动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我们已做了所有能做的准备,再发愁也没用,平添烦恼而已,”叶瑾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笑道,“不是说调了新胭脂,快让我瞧瞧。”窗外雨声骤然变响,雨下大了,而另一头的马车中,妇人沉思半晌,终是朝身旁中年男子摇了摇头:“不像,我听过那位的嗓音,不是这般。”男子未答话,只若有所思,妇人也不在意,顾自道:“且不说年纪对不上,王家娘子肩比那位宽,也比那位高一些,且腹上略有臃肿,瞧着确像个生过孩子的。”“你方才该找机会亲手一探虚实,毕竟这些都是可以装扮的。”对面,男子终于开口了。“说得轻巧,你怎不亲自去?尽会指派我来做,”妇人不客气道,“王氏不是元年水灾后突然出现的,早前楚氏便托人去寻过她,此点周围不少人可为证,我看已是八九不离十!”男子被呛声也未恼,只道:“那便如实上报,等候王爷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