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悟箫挣扎着略直起身子。
楠姨已经近二十年没有杀人了,今日却为了她,在暴怒之下开了杀戒。
“箫儿,你怎么样?”楠姨看也不看倒地的尸身一眼,直接奔向殷悟箫,焦急心痛溢于言表。
殷悟箫只得无力地叹气:“我还好。”该怎么说呢?楠姨总说她冲动,可当有大事临头之时,楠姨仍像年轻时一样,冲动易怒。可是,楠姨只有为了她才会如此冲动啊。
然后,她看见楠姨轻飘飘地飞了起来,然后——
重重撞上墙壁。
“久儿……”殷悟箫本能地轻呼,她终于支持不住地倒地。眼前已因失血过多开始有些微的恍惚,她勉强看见一双精巧的殷府特制的丝履停在拾儿死去的脸庞旁边。
“小姐,”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轻唤。
“真可惜,那丫头还是心软了,刺得不够深啊不够深。”那声音啧啧作声。
“总算没有白费我易容潜入你身边两年的精力,终于等到今天了。”那声音含着一丝惬意。
“小姐,”那声音停在她耳边,吐气如兰,“我来取你的命了。”
“两个心腹丫环一前一后要取你的命,你可开心?”
一个四方形的小锦盒缓缓坠地,正落在殷悟箫面前。
那正是先前她摸遍了暗屉中不曾寻到的麻醉散。
※※※
二十年前的小产对楠姨的身子的伤害是毁灭性的,曾经叱咤风云的妙手毒姝为了护她,就此香消玉殒。
而她,这个本该丧命的人,被楠姨喂入了精心炼制的蛊,护住了心脉,逃出生天。或许是为了泄愤,那一夜,殷府上上下下二十几人皆与楠姨惨死在同样的手法上。
她不怪楠姨,也没有资格怪。楠姨不过是想让她活下去罢了。即使今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都要受制于“求不得”,都要活得如行尸走肉,可为了让她行尸走肉地活下去,楠姨毕竟赔上了她的性命。于是她逃了,再也不敢回来,过去三年她唯一所做的事情就是照楠姨的意思,活着。蛊毒一点一点啃噬了她的欲,她的情,啃噬了她的自傲和狂妄,留下一个如履薄冰,惶惶不可终日的水无儿。
或者不是蛊毒使她变成如今这样,而是她自己令自己改变至此呢?
无数次午夜梦回她会想起拾儿所说的那句话:“只怪你太贪心……太贪心……你不懂得,求之不得的滋味……”
难道真是报应?三年了,她不仅尝够了求之不得的滋味,还不得不告诉自己,连求,都不能求。
她想起直爽娇俏的久儿脸上乍现本不属于她的蓄谋已久的狠毒与深沉,冷冷地冲着她笑了:“对不起了,为了他,我必须这么做。”
她千百次地在心中大吼:“为什么是你?为什么?”
那女子,欠她一个回答。
殷悟箫没有对乔逢朗尽数吐实,她没有告诉乔逢朗,她知道久儿口中的那个“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