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们会信你,还是信我?”
青年的传音朗朗入耳,听罢却是叫人遍体生寒。
秦萝虽然年纪小、遇事不多,但好在心中澄明,即便置身于如此惊险的情境下,仍努力保留了几分清醒的神智。
谷底的阵法通体猩红,像是由血液涂抹而成;阵法的形状与纹路亦是复杂诡谲,无端透出几分压抑的幽异,宛如地狱鬼魅。
再加上源源不断的黑气从中生长而出,秦萝就算认不出它的作用,也能猜出这个古怪的法阵不属于正道之物,很可能会被用来做些不好的事情。
想起伏伏曾经说过的“当心琅霄君”,再看他闲庭信步般走在法阵旁侧,秦萝脑袋里的发条转来转去,关于千年前事情的真相,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推测。
杀害在场所有修士的并非霍诀,而是这位向来光风霁月、儒雅温和的世家公子。
为了找到一个合理的替罪羊,琅霄君引出邪气,将其生生渡进霍诀身体。邪气与邪骨彼此感应,霍诀神智尽失。
也正是趁着这个时机,宋阙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留影石,将他的所作所为逐一记录,并在之后公之于众,声称霍诀入邪。
可这个时候,修士们分明已经全部死透了。
外人只能见到霍诀双目猩红、戾气毕露,俨然一个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疯子,万万不会想到,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宋阙手里的黑气倏然腾起,向着霍诀所在的方向径直猛冲,速度之快,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
与此同时,将秦萝紧紧抱住的手臂更加用力,剑气横生,伴随着一道下坠的风――
霍诀毫不犹豫,乘着剑气飞身而下,在落地的瞬间将她松开,习惯性护在身后。
“可歌可泣,可歌可泣。”
宋阙摇头轻笑,目露讽刺:“就算被邪气入体,首先想到的事情,居然是把妹妹平安送到地面。早就听说霍诀道友对霍小姐十分宠爱,今日一瞧,果真如此。”
……邪气入体?
秦萝心中猛地一颤,飞快抬起眼睫。
霍诀闪躲极快,却并未避开那团黑烟。
来自琅霄君的邪气纯粹又浓烈,绝大多数渗进了血液和神经,剩下几缕缠绕在他后背,幽幽祟祟。
不是错觉,当她抬眼的瞬间,清楚见到了少年脊背上的、被竭力抑制的颤抖。
他一定很疼。
即便是对于成年人来说,这样的局面都未免显得过于残酷,更不用说秦萝年岁尚小,仅仅只有不到八岁的年纪。
她以神识入体,无法召唤法器,想用留影石记下此刻的景象,同样是一条行不通的死路。
而今眼看着身前的少年痛苦俯身,用右手死死按住胸口,秦萝眼眶发热,小小声叫他:“……哥哥。”
女孩的嗓音轻而缓,像羽毛拂过耳畔。
邪气入体,在全身上下的筋骨内横冲直撞,识海仿佛被生生撕裂,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崩溃。
这道声音好似黑暗中的一缕明光,为他勉强拉回一些清醒的意识。
霍诀咬破下唇,指尖深深陷进掌心,止不住颤抖。
他绝不能被邪骨支配。
这里还有他的妹妹,倘若他成了只知杀戮的疯子,那她――
“还在顽强抵抗吗?”
宋阙笑得温和,双目幽深寂静,看似一片平寂无澜的湖面,实则深不见底,能将人一口吞没:“霍诀道友可是担心你妹妹?兄妹情深,实在令人感动。”
他言罢抬头,将四周环视一番。
但见血藤肆虐,绝大多数修士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早就没了气息,偶有几个一息尚存,也全都遍体鳞伤,无法动弹。
“只可惜,我还有些杂鱼要收拾,不能陪你们多玩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