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起迤逦心思,唐瑞雪对他亦不设防,她笑一笑:“你放心吧。我没想死,只是想休息一段时间,顺便想想以后怎么过。”
金衹天想坐在她身边说话,可是她坐在床上,他不便坐;屋子里有把破椅子,偏偏放得离床铺有段距离,拉过来会吱嘎作响惹人讨厌。
最终他无措之下,胡乱的单膝跪地,倒促成了一个西方绅士的仪态。
“以后以后你跟我过吧,这些年我心里一直有你。”
唐瑞雪的眼神偏于疑惑,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金衹天又说:“从七年前在承德开始,可你是军座的人,我不能说。”
这回她确信自己没听错,正色道:“不行。”
副官处不乏爱说爱笑的小伙子,哪个在她面前都比副官长更能侃大山。
她曾开玩笑说过副官长姓金所以才话少,因为沉默是金嘛。
没想到金衹天竟默不作声的存了这种心思,几年前陆清昶说小金心思不纯,她当瞎吃飞醋,原是她迟钝了。
“为什么?”
唐瑞雪答:“因为我只当你是朋友。”
金衹天预料过这种回复,所以伤感的也有限,自顾自地慷慨激昂,温柔缱绻。
“我爱你,你可以当我是朋友。”
他说她把他当什么他都没有异议,他什么也不要,只要她好。他会照顾她,他会在重庆为她恢复战前的生活水准,他会让她住在和当军长太太时一样的大房子里。
他说得自己的眼眶泛红,七年的光阴似箭,他也老大不小了;他想娶她,如果她不愿意,那他就陪着她慢慢等冰河融化。
唐瑞雪却像个喝倒彩的愣头青似的,尖声打断他:“不要再说了!”
她两天未进食身体发虚,大声说话后喘息都急促了,可她还是要说,要彻底断了金衹天的念头。
小金是好人,相识多年一路从热河到重庆南来北往几千里,她不可能爱他,可对他有感情。
她知道心里总想着一个人有多难过,所以不愿意给他一点希望,不想看他白白浪费年华。
“,我和你不可能,我也不需要你来照顾我。”
金衹天站起来:“我走?我走了,你一个人躺在这等着饿死吗?”
唐瑞雪缩到床上去,一把将被子扯过来蒙在身上:“你这话怎么讲的?我有钱,又没疯没傻,好端端的怎么会饿死?”
“他给你留的那些钱都被你花在丧礼上了!他的抚恤金还是我去领的,那够干什么的?难道你能凭着那点钱再去开一所学校么?物价一天高过一天,那笔款子只用来吃喝也吃不了几年,花完了你要自己出去挣饭吃吗?现在城里多么的乱,昨天报上才写了一个女人去兑支票回家的路上被人害了!”
金衹天失态大吼,唐瑞雪只面向墙躺着,仿佛听不见似的。
他气得想把她连着铺盖一起扛走,可看着她薄薄的埋没在被子里,又心里一阵疼:“我不说了,我开了好一点的酒店,你去那儿住吧,这里那么潮湿待久了对身体也不好。你和金沅去,让他住在隔壁,我不见你,有事你就叫他,这样好不好?”
唐瑞雪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出去!想换酒店我自己不会换吗?”
听出金衹天没动,唐瑞雪撑着身子坐起来从床头柜上抓了茶杯丢过去——茶杯里有小半杯茶,还是昨天晚上金衹天来送饭时替她泡的。
她丢的不正,茶杯砸在地上,茶水四溅,瓷片碎裂的响声像有人在叹息。
金衹天一时无法,无可奈何的退了出去。
带上门他决定立刻就去找房子,酒店毕竟还是公共场所,诸多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