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之余,唐瑞雪也明白这条说情的道路行不通了。
她一面瞄着钟表,一面以一种自言自语的音量念叨,“给钱将存折提出来,英镑全兑了,差不多可以凑齐一千万法币。即使不够,我手里也还有些旧时候的首饰,只是”
金沅突然站了起来:“那么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分头去银行提款吧!得了现钱,也好尽快去北平救大哥。”
唐瑞雪本能地脱口而出:“怎么去北平?又没有通行证”
话未毕,她自己便不说了,意识到若真心要去的话通行证实在是个小问题,这句考量太多余。
“哎!”金沅有些后悔来与唐瑞雪商量,心想因为她曾是司令夫人,自己或许过分高看她了,可伙计们都不顶事,也只能找她,“现在办一张假的良民证花不了几个钱,过关不是难事。”
唐瑞雪将皮包拉开,放好的支票又掏出来,“他只在两家银行存了款子,一家同创,一家国方。只是数额这样大,不知银行一时能不能调出头寸。”
金沅道:“能不能的先去问问看!同创离这儿近,你去,我到南岸去国方瞧瞧。甭管兑不兑得出款子,咱们还是回这儿集合,你路上千万小心。”
说着他就从茶几上拿过那沓支票,从中抽出国方银行的,急匆匆迈开步子走了。
金沅离开后吴妈不知从哪走出来,向唐瑞雪道:“小姐要到银行去想法子救先生,可要我喊轿子抬您去?”
唐瑞雪没有理会吴妈,将右手附到胸口处,感到自己的心正剧烈震着——已经十点快一刻了!现在坐轿子去公共汽车站,只要肯多付几个钱,劳轿夫辛苦走快些,也还勉强来得及。
可是,可是
她心中没有可是出结果来,身体却已经抓起支票和小手包向外了,同时口中答复道:“不必喊轿。”
同创离家不过两千米,她又不曾裹小脚,无运动上的缺陷,等轿夫的功夫都够走完半程了。
她一味快步行走,很快就遥遥望到了同创银行的门庭,这时却有人喊着唐小姐追上来。
许久未见梁煜,此刻就见他瘦极了,晃荡在一身藏青褂子里;向来干净的脸庞上生出了点点胡茬,连带着头发也有日子没修理。
尽管他憔悴,唐瑞雪却无暇顾问了,随意敷衍道:“我有急事,再会吧。”
梁煜仍追着她:“你连与我攀谈几句都不愿吗?我母亲被你那个什么金先生的胡言乱语气得病倒在床上月余,你只说他与你无关系,就再未露面。你这个最容易消失的人,哪里知道旁人是多么的煎熬!”
唐瑞雪脚步不停留:“我现在当真是忙,我们改日再说。”
梁煜还是那么的容易脸红,瞬时就涨红了脸庞,一只手抓住了唐瑞雪的手腕:“你忙什么?又要去纸醉金迷地玩乐么?我已知晓金先生是个有钱商人,现在重庆的富商是什么成分大伙儿都心知肚明,无非发国难财么!你花销的钱财也是他供应的吧?如此看来,我这场自以为是的恋爱真是可笑至极,居然爱上一个与国难商人同类的女人!”
唐瑞雪也有些上火了,定下来用力一推梁煜:“是,我和他同类,我现在就要忙着去救我的同类,你再挡路不撒手我就喊人了!”
“救?”梁煜仍紧握着她不松手,“什么意思?你既说与他无关,他落到要救的地步又同你有什么干系呢?你不说清楚,我就不松手。”
“他被绑架了,我赶着去提钱赎他,行了吧?让开!”
说完唐瑞雪用力一甩手臂,倒真挣开了梁煜,继续向银行奔去。
梁煜愣了愣,又跟上,唐瑞雪看这小子一脸痴痴的魔怔样,又是急又是气声音忍不住提高了三分:“别再跟着我!”
下一秒梁煜的话堵住了她,“你对我说过金先生与你并非恋人,如未撒谎,你对他无爱情,此时不是脱离他的最好时机么?因何又要为他奔波?”
唐瑞雪听了这两句连问,不知怎的平静下来了,“他若好好的,我自是要走的,他不好了,我即便赶上飞机也不能安心。”
“什么飞机?你要赶飞机?”
梁煜没听明白,唐瑞雪心里却有了明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