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她问我,如果真这样做,活着有什么意义,我们又跟爸爸有什么区别呢。”
“我说还是有区别的。”
声线越来越抖,他也几乎夹不住烟:“爸爸比我们他妈有本事太多了。”
颤动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脖颈青筋有血液在膨胀蔓延。低头捂住脸,丁竞诚把一下下气音压在掌心,零碎得只剩情绪。
他像在笑,也像在哭。
“我以前第一次见她,也是这样……”
“那时候她六七岁吧,被我爸带着去楼盘工地玩,我大学毕业在那里实习……她拿着一张纸问我说,哥哥,能不能教我做个作业,老师说要画一棵failytree。但我妈妈不让我做,我只能偷偷的。”
“我说,教你可以,但你知道为什么你妈不让你做吗?”
“因为你妈不过是我爸的一夜情对象,侥幸用小伎俩有了你而已。这么多年,连个男的都生不出来,偏房就是偏房,根本不配画在这棵树上。”
“真的,万姿我跟你讲,你真应该看看当时丁竞玲的表情……她太小又太蠢了,连一夜情是什么都不懂,还在冲我傻笑,叫我哥哥……”
被点了名,但万姿完全不想听。
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丁竞诚含着眼泪仍要大笑,呜咽着仍要勉强开口;就像她不明白他为何要说这些,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
他甚至可以不来医院的,就像他和丁竞玲共同的父亲。
“没想到,你还挺在乎你妹妹。”
气息吐进吐出,浑浊得没有尽头,弥漫得心肺有种坠铁般的重。万姿索性掐掉烟,推了包纸巾过去。
跟丁竞诚在一起时,她几乎没听过他提起家里事情。她总习惯性认为豪门子女关系盘根错节,却忽视了,藤蔓般交织的始终是人性。
个中幽微爱恨,或切齿,或铭心,有谁能说得清。
“我不在乎她,一点都不。”
“行吧,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看着面前这个乖戾男人,看着他的话语和表情相互顶撞、相互背叛,万姿如同饭后无事打开社交媒体,刷到一个遥远国度的天灾视频。
震动是真的,漠然也是真的。
但最多的,还是无能为力。
“真的,我不可能在乎她,我怎么会在乎她……”
“不用说服我。”被他的反复搅得心烦,睡眠不足与满室烟味进一步催生头痛,万姿随口道,“你自己心里过得去就行。”
“你什么意思?”
谁知哪条神经被刺痛到般,丁竞诚猝然抬头。
赤红双目亮得吓人,隔着镜片紧锁着她,更衬得一张俊脸近乎可惧,步步紧逼——
“我哪里过不去?你以为你看透了什么?你以为我对丁竞玲有什么扭曲的感觉?”
“你是不是以为我有病,就会喜欢上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困意霎那间飞出天外,万姿睁大眼睛,嘴巴微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震惊于他的癫狂思维,她更震惊自己的无动于衷。细细想来,她竟然还真想不出理由,排除这种畸恋存在的可能性——
他爸爸都娶了四个老婆,他暗恋妹妹又怎么样呢。
丁家的人,不都烂到了骨子里。
“我明白了。”
“原来在你眼中,我就这么不堪,一点正常人的感情都不配有。”
一字一顿分明,可丁竞诚的唇如含混般战栗。
噙着眼泪,他似乎试图揉出一点笑,可惜没有成功。
“所有人觉得我疯也就算了,连你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