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元询自己是一个人想的,只想了个大概,没有拟定详章,但是拟定详章完全可以慢慢来。后宫妃嫔们,愿意从殉的,祁元询相信绝对是少数,大部分人肯定是不愿意在寿命未曾终结的时候就长眠在冷冰冰的地下的。原本没有人敢开这个口,天子又已经她们本人、她们的母族暗示、明示过了,这一切似乎已经木已成舟,但是,若是东宫上奏疏,那就不同了。下任天子的分量,没有人敢忽视。这件事解决得好,也是东宫施恩的一次机会。艰难地说服了亲爹后,祁元询被亲爹带着,一道去面圣了。京师的皇子颇多,天子病倒后,政务便交由太子处理,侍疾的安排,自然也都早已分班排好了。太子打头,祁元询跟在后头,二人面见天子后,天子将侍疾的二十二子安王与宫人们都屏退,谈起了殉葬之事。不知道是因为天子在病中,还是他本身就预料到了此事,听到祁元询所请,天子很淡定。如此一来,祁元询对所请之事的通过,信心就更足了。宝钞祁元询和太子两个人去面见天子的时候,天子并没有对这个请令诸王、公主奉养其母疏表现出什么反应。或者说,天子平静过了头。老爷子没有说自己的意见,反倒是用比平时稍显虚弱的声音问了一个问题:“这是谁拟的奏章?”祁元询抑制住自己想捏袍角的冲动,静立在太子身后离他有半个身子远的地方:“回皇爷爷,是孙儿。”“哦,询儿啊,你怎么会想到这个的?”祁元询原本是觉得此事十拿九稳的,可是天子如今平静过了头,他却渐渐觉得有些慌了起来。“孙儿想着,母子天伦……”祁元询乱七八糟地胡诌了一通,什么有了儿子以后对亲情有了新的了解,什么自己自幼在京师与年少的诸王皇叔们交好、如今自己与父母阖家团聚、若皇叔们未来有机会奉养其母岂不美哉,还有什么公主与驸马成婚后,公主奉养其母,天家公主也能得到更好的关注,防止驸马言行不端使公主受委屈之类的事情发生。理由很高大上,细论起来,其实还是有点扯的。天子对祁元询的理由照单全收,却抛给了他另一个问题:“朕在泉下若无人伺候,感到寂寞了,又该怎么办呢?”一旁的皇太子看着天子只挑着祁元询问,还问到了这个点,在边上不由得一阵着急。若让皇太子来说,天子九泉之下寂寞了,那就送人下去陪他嘛,多大点事啊!可是换成自己这个傻儿子,还真不一定会说出什么话来!“皇爷爷身体强健,如今不过是偶染小恙,何以说出这样的话来?”祁元询一开口,皇太子的心就放下了一半,总算儿子没有傻到底,但另一半的心还是悬着,得看祁元询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况且,恕孙儿失言,皇爷爷若见到了皇祖母,怕是想不起这些后宫佳丽了。”祁元询所说的皇祖母,自然是天子的发妻、孝慈皇后。他这个回答自然是取了巧,但天子还就听得顺耳。孙子赞他与发妻情比金坚,天子自然高兴,也就没继续问下去,而是转向了太子。若说天子在祁元询这个孙子面前,展露出的面貌更多的属于祖父这个角色,那么当他在和太子对话的时候,更像是君臣对话而不是父子交谈。祁元询说话能得天子认同,主要是因为他是天子孙子,天然就更多一份宠爱。至于他爹,前有受宠长兄,后有受宠幼弟,能成为天子诸子中声望最隆、声名最贤者,当然是因为能力极强。天子与太子二人交谈过程,祁元询都仔细听着,过了约莫一刻钟,两人才定下了处理方案。不少原定殉葬的妃嫔都是诸王、公主的生母,既然太子不需要天子令其殉葬、肃清后宫,那人当然就留给他了。可是陵寝之侧什么都不随葬,那也有失天家气度,便似后世发掘出的始皇陵一样,随葬各种类型的佣,又按照建议,陵寝附近为各大臣、妃嫔预留了随葬空间。殉葬之事解决,后续一切工作由太子接手,写了奏疏的祁元询还是没逃过爷爷“爱的关心”。他被天子派去主管宝钞贬值一事。当然,这里面还有太子的意思。祁元询这个太孙太会找事,就算最后对东宫有利,太子还是被他的胆大妄为吓了几回了。如果放在祁元询的前世,他爹一定会送给他一个称号:熊孩子。这回天子倒是和太子一样的想法。天子和太子已经算是典型的政治生物了,祁元询却还没有修炼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