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楠溪并不知道今日是科举放榜的日子,她已阔别京城许久。此番带着慕兮兮归来,皆因这个在海边出生、长大的小姑娘总是在兄长们的描述中,听到京城的繁华与漠北的辽阔,心生向往,吵闹着要来一探究竟。于是,借着前往建康采购药材的机会,慕楠溪斗胆决定,未通知此刻正收到消息、匆忙从金国赶回保护妻女的南宫尧,便径直带着女儿来到了临安。“依依,你去看看前面发生了何事,为何马车许久未动?”慕楠溪略显焦急地催促着洛依依。洛依依刚掀起车帘的一角还未开口,马车夫便心领神会地侧弯着头,对着车内的人先施了一礼然后答道:“夫人,此前派去查探的人回说,今日恰逢春闱放榜,才会如此热闹,此时前面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咱们回府必经此路,只能委屈夫人、小姐耐心等等了。”他是个机警聪慧的,又跟着南宫尧多年习武,被留在夫人身边做贴身护卫此时又操气了老本行当起了车夫。他知道夫人的身份特殊,加之车上本就运载着一些令人垂涎的珍贵物品,因此他格外谨慎小心,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觉。马车终于停在了放榜的府衙前,这里更是人声鼎沸,一片沸腾。慕兮兮,是个活泼好动的小女孩,哪里忍得住坐在马车里等着,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小手则早就轻轻地掀起车帘的一角,偷偷地探出小脑袋,像极了一只顽皮的小猫。她的双眼闪烁着熠熠的光芒,仿佛要吞噬这满眼的繁华和热闹。府衙前,张灯结彩,红榜高悬。人们围得水泄不通,有的焦急地寻找着自家子弟的名字,有的兴奋地欢呼着,有的则黯然神伤。而慕兮兮,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却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和向往。她的小嘴微微张开低声呢喃“慕贤林这家伙果然没骗我”。“没骗你什么?”一旁宠溺的看了很久的慕楠溪微笑着问到。“这京城果然繁华,娘,你看街上的这些人穿着打扮都如此华贵,不像是…”“不像是什么?”慕楠溪不喜欢慕兮兮产生这种嫌贫爱富的想法,正打算接着她的话茬好好说教一番,谁知道她突然停下了。“娘,娘你看,你快看,那个许多侍女拥着的少女是公主还是县主?”慕兮兮突然兴奋的拽着慕楠溪过来和她一起看,她早就听哥哥们说,京城的贵女出入都是前呼后拥尤其是公主和县主更是穿着华贵排场十足。慕楠溪的目光透过女儿掀起的车帘缝隙,不经意间扫过喧嚣的人群。突然间,她并没有看是公主还是县主,视线被一个熟悉的身影紧紧锁定——那是一个身姿挺拔、气质不凡的少年,虽然这个年纪的他还尚显稚嫩,但还是在慕楠溪心中激起了千层波澜,仿佛唤醒了她心底尘封已久的记忆。时光在这一刻仿佛静止,慕楠溪的思绪飘回了那个银装素裹、漫天飞雪的夜晚。那夜,她与他相识,他的意气风发、才华横溢深深吸引了她。他们的相遇,如同命中注定,改变了彼此的人生轨迹……突如其来的风雪初冬,在建康府的郊外,午后还是一片宁静祥和,尽管阳光懒洋洋地洒落在广袤的原野上,但却没有一丝暖意。突然间,天空变得阴沉起来,厚厚的黑云如泼墨般迅速蔓延,遮蔽了原本湛蓝的天空。不久,一场惊人的大雪毫无预兆地降临了。雪花如同鹅毛般纷飞,一片片密集而迅猛,仿佛天空在疯狂地倾泻着白色的粉末。这场雪势之猛,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裹上一层厚厚的银装。雪片在狂风的裹挟下,旋转着、飘舞着,形成了一道道白色的旋风,席卷着整个郊外。午夜时分,地上的雪已经堆积得及膝深。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雪覆盖,一片银装素裹,寂静无声。在这无边的白色世界中,祝星氿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和渺小。他衣衫褴褛,身上的布料早已破旧不堪,几乎无法为他提供任何温暖。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冻得发紫,整个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的手脚已经冻得几乎失去知觉,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仿佛要耗尽全身的力气。他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了白色的雾气,随着他每一次艰难的呼吸而消散。他的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奈,但他仍然坚定地向前走着,仿佛在这茫茫雪原中寻找着生命的希望。大雪如狂乱的舞者,纷纷扬扬地席卷着建康府的郊外。祝星氿在这无边的白色漩涡中摸索前行,他的视线被风雪渐渐侵蚀,模糊成一片朦胧,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无尽的雪海所吞噬。每一片雪花都如同尖锐的冰针,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瞬间融化成冰水,沿着他的脸颊缓缓滑落,带走他皮肤上的最后一丝温度,留下一阵刺骨的寒冷。他的头发和眉毛早已被雪花覆盖,凝结成晶莹剔透的冰晶,看上去,他就像是一个从冰雪世界中走出的冰雕人像,孤独而坚毅。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他的步伐虽然沉重而艰难,但每一步都充满了坚定的信念。他知道,只有不断前行,才有可能找到避寒的地方,才有可能从这场大雪中存活下来。祝星氿的内心犹如波涛汹涌的大海,他怎能甘心就这样被无情的雪夜吞噬?他背负着太多的责任和期许,怎能轻易放弃?父亲的不告而别成了他心中无法释怀的谜团。而母亲的殷切期望在这无尽的寒冷和孤独中,就像是一盏明灯,虽然微弱,但却在风雪中顽强地闪烁着光芒,照亮他前行的道路。在那些与母亲相依为命、为了生存而忍辱负重的日子里,父亲唯一留给他的,便是这个象征着贵族荣耀的姓氏。这不仅仅是一个名字,更是母亲心中对父亲那错付的爱的寄托,是她坚韧不拔、含辛茹苦将他养育成人的动力源泉。如今,祝星氿怎能辜负母亲的期望?他很早就知道他必须不断鞭笞自己,才能不负母亲的期望,才能找到父亲失踪的真相,才能为自己和母亲争得一个光明的未来。因为这个父亲留给他的姓氏,祝星氿得以踏入科举的殿堂,他怀揣着改变命运的渴望,决心通过这条路走向辉煌。他历经千辛万苦,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与磨难,终于披荆斩棘,一路过关斩将,踏上了前往京城参加省试的征途。然而,命运却似乎与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站在了成功的门槛上,即将迎来人生的转折点,却没想到,命运连让他“名落孙山”的机会都不愿给他。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祝星氿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失落和绝望。然而,正当祝星氿内心几近绝望,即将被冰雪吞噬之际,远处的一缕微弱而坚定的光芒却意外地闯入他的视线。那是一盏客栈的灯笼,在狂风暴雪的肆虐下摇曳着,却始终未曾熄灭。那微弱的光芒,犹如一道指引,穿透了黑夜与风雪,温暖而明亮,仿佛是对他无声的呼唤,引领着他重新点燃内心的希望,坚定地继续前行,去追寻那盏能够照亮他未来之路的灯光。他低着头,不屈地抵抗着狂风暴雪的猛烈侵袭,每一步的挪动都异常艰难,如同被无形的千斤重担所拖拽。然而,远处客栈的灯光却在他视线中时隐时现,就像是在风雪中为他点亮的一盏灯塔,时而闪烁,时而明亮,仿佛在向他招手,给予他继续前行的力量。尽管环境恶劣,尽管前路未卜,他心中的信念却如同那盏客栈的灯光一样,虽然微弱,却坚韧而持久,始终未曾熄灭。这份信念是他前进的动力,是他与命运抗争的武器,让他坚信,只要坚持下去,那盏照亮希望的灯光终将在前方等待着他。经过漫长而艰辛的跋涉,祝星氿终于来到了客栈的门前。他的双手已被刺骨的寒风冻得红肿僵硬,指尖甚至隐隐透出了青紫。他深吸一口气,凝聚起全身仅存的力气,用那双几乎失去知觉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那厚重的木门。每一次敲击都伴随着手指上冰晶的碎裂声,发出“笃笃笃”的微弱声响,回荡在寂静的雪夜中。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得几乎难以辨认,喉咙里仿佛被火灼烧一般疼痛。但他仍旧不顾一切地呼喊,声音虽低哑却带着强烈的求生欲望:“有人吗?请开门!请救救我……”他的声音在风雪中被稀释,但每一声呼喊都饱含着对生命的渴望和对希望的执着。门板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祝星氿的每一次敲击都会让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落在他的肩上、脸上,增添了几分凄凉。然而,他并没有放弃,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他紧紧地咬住牙关,继续用力拍打着门板,直到声音沙哑无声,直到双手再也抬不起来。客栈的大门在祝星氿的坚持不懈的敲击下,终于缓缓开启。一位伙计应声出现在门口,他的装束与祝星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伙计身着一件厚重的棉袍,颜色深沉,质地坚实,仿佛是一座移动的堡垒,足以抵御这严冬的酷寒。棉袍的领口和袖口都巧妙地镶嵌着一层柔软的皮毛,为他抵御了刺骨的寒风。他头戴一顶厚实的帽子,帽檐低垂,既遮挡了风雪,又显得保暖而实用。他的双脚则穿着一双底部包裹着铁片的棉靴,稳稳地踩在雪地上,即便是在这铺满积雪的地面,也丝毫不显滑倒的迹象。而是祝星氿那单薄的身形和衣着。他的衣物已经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冷风透过湿漉漉的布料,无情地侵袭着他的身体。他的双手红肿,皮肤几乎被冻裂,双脚更是在雪地中冻得麻木。客栈的门在祝星氿持续的敲击声中缓缓开启,一股暖风夹杂着木炭燃烧的香气扑面而来,与他身上湿冷的衣物形成鲜明对比。一位身形魁梧的伙计站在门口,双手深深插在厚实的棉袍袖子里,使他的双臂显得有些臃肿。他的眼神在祝星氿那破旧不堪的衣物上停留了片刻,嘴角便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丝轻蔑的笑意。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呵,这不是那位自命不凡的祝公子吗?”伙计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仿佛眼前的祝星氿是他平日里用来消遣的笑话。祝星氿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和无奈,他试图整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物,但显然无济于事。他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脸颊因为寒冷而泛着青紫,衣物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显然已经经历了不少磨难。此时,客栈老板也从里屋走了出来。他身材中等,但脸上却堆满了肥肉,一双小眼睛闪烁着精明和狡黠。他上下打量着祝星氿,仿佛是在欣赏一件稀有的展品,嘴角渐渐咧开,露出嘲讽的笑容。“哎呦,这不是祝星氿吗?”老板的声音中充满了戏谑和嘲讽,“怎么,读书人也有落魄的时候?看你这一身,真是让人唏嘘啊。”他故意加重了“读书人”和“落魄”两个词的语气,仿佛是在提醒祝星氿他曾经的辉煌与现在的悲惨境遇之间的巨大反差。祝星氿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他知道自己此刻的狼狈模样确实容易引起别人的嘲笑和讥讽,但他并不想因此而屈服。他挺直腰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坚定:“老板,我只是路上遇到了些困难,希望能在此借宿一晚,明日一早便会离开。”老板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他故意拉长声音,仿佛在品味祝星氿的哀求:“借宿?我们这可是客栈,不是慈善堂。你若是有钱,自然可以住下;若是没有……”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让祝星氿感受到他的威胁和嘲讽。祝星氿心中一紧,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处境十分不利。但他并不想就此放弃,他抬起头,直视着老板的眼睛:“我可以帮您做些事情来抵住宿的费用。”老板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他故意装作为难的样子,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哦?你能做些什么呢?我们这里可不需要什么废物。”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嘲讽和轻蔑,仿佛在告诉祝星氿他在这里毫无用处。然而祝星氿并没有被老板的话所击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我可以帮您打扫卫生、照顾客人……只要您愿意让我住下,我什么都愿意做。”老板看着祝星氿坚定的眼神,心中不禁有些动摇。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嘲讽的笑容:“哦?你倒是挺会说话的。不过我们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留下的。你若是真的想住下,就得拿出点诚意来。”他故意加重了“诚意”两个字的语气,仿佛在告诉祝星氿他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祝星氿紧咬着嘴唇,尽力保持镇定,但他的眼神中还是流露出一丝痛苦和无奈。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回答:“老板,我因为遇到一些意外,身无分文,无法支付住宿费用。但我会尽力补偿,只求您能给我一个避风的地方。”客栈老板冷笑一声,摇了摇头:“哼,避风的地方?你以为这是善堂?我这里可是做生意的地方,没有钱就别想进来。”祝星氿的心沉了下去,他感到自己的尊严被践踏在地。他紧紧握住拳头,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知道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读书人的骄傲和尊严显得如此无力。客栈老板有些不耐烦的斜眼看着祝星氿,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语气粗俗的道:“喂,我说你这穷酸书生,还在这儿磨蹭啥?你也不照照镜子,自己都养不活,还敢想那些不着边的事儿?你最好还是滚远一点,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我可不想明天一早起来,看到你冻成冰棍儿在我门口,那得多晦气!”客栈老板的话像一把尖刀,直刺祝星氿的心。他的脸色苍白,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绝望。客栈老板的话不仅嘲讽了他的梦想,还彻底否定了他作为一个人的价值。就在祝星氿万念俱灰,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清澈而坚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的那份我出,留下他。”这个声音如同春风拂过严冬,温暖而充满希望。祝星氿缓缓抬起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少女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朦胧而脆弱,但她的声音却透露出坚定和希望。祝星氿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又感到一丝希望在他心中重新点燃。然而,由于长时间的饥饿和疲惫,他的体力已经达到了极限。就在那一刻,他终于因为体力不支,眼前一黑,昏倒在地。他没能确认被救是否是真,又是何人相救,更或许如同客栈的灯光一般只是虚幻的泡影,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最终陷入黑暗。他的身体倒在地上,如同一个破碎的梦。客栈老板和围观的人群都有些愣住了,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那个少女身影迅速走到祝星氿身边,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和坚定。她俯下身,轻轻拍了拍祝星氿的脸颊,试图唤醒他。然而,祝星氿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少女眉头微蹙,她知道她必须尽快采取行动。她转向客栈老板,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是我的客人,我会负责他的费用。请给他准备一间房间,让他好好休息。”客栈老板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少女竟然会为了一个陌生的书生出头。他有些犹豫,但在少女的坚持下,加之她兄长投来的冷冷的目光,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少女微笑着看着昏迷的祝星氿,心中暗暗发誓她一定会让他重新找回希望和勇气。:()时空交错:双慕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