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放在这个位置,不会是被主人遗忘,只能是故意。
伞是黑色,朴实无华,最后,宋知灼离开庭廊到住处那段是撑着它走回去。
回去都要通过院子,雨滴滴答答落在伞上,伞给了她,他便要淋雨。
到住处时,宋知灼想过要不要立即将伞还过去,只是,这个念头只在脑中划过一秒,便作罢。先不说外头雨那样大,时间不适合,光她这一身湿淋淋,狼狈不堪的模样,丢脸丢到姥姥家。
给人见过第一次,不想有第二次。
短时间里,她都不想再见那个男人,至少今夜不可以,回想起来都脸颊泛热。
还是算了罢。
洗个热水澡,丢一次脸后,这次乖乖躺回床上。吃药助眠,一觉睡到第二天。
早晨,宋知灼出门,路过街边早餐店时,先坐下喝碗稀饭,吃了当地特色的海鲜包,再去墓地。
那时候,阿婆是宋知灼在这个世上仅剩的亲人,唯一肯对她好,让她终于感受到活着也被人爱。对于她,宋知灼心里有执念。癌症无法治愈,生病很苦,很痛。老太太原本就瘦,后来被病痛折磨到只剩皮包骨。
难受到极致时,她不想再治,说自己这把岁数已经活够,让她放她走。
那一天宋知灼跪在她的床头哭,哭到眼睛都肿。之后,阿婆再也不说要走的话。可她一天比一天话少,整夜睡不着,越发孱弱的身体,止痛药大把的吃直至终于失去作用,怕她担忧怕她哭,忍痛到极点也从来不说。所有的一切都让宋知灼无助的感觉到,她精神意志的消失,生命的流逝。
宋知灼至今不知道当初不顾一切执意要多留她几年,究竟是对是错,可是,就那样轻易放手让阿婆离开这个世界,她又怎么舍得?
墓地偏僻,下葬后,无人来打扫,上头杂草丛生。选照片时,宋知灼选的最精神的那一张,那时候才和公司签约将阿婆接到陵城,她生病几个月,已经比从前削瘦。墓碑上的小老太太依然对她笑得很慈祥,宋知灼捧一束花过去,待到中午才走。
下午便去解决迁坟的事。
这次要迁的墓地不止一两个,而是一片整片。拆迁局给了统一的规划,所有坟全都迁到黎县南边的新墓地,那里有成片的地,离海最远。
迁坟的事早有通知,宋知灼回来得算晚。
定好墓地,还要找人看日子。一天两天做不完,下午太阳落山时从墓园离开,打车回度假村。
下车后,才踏进度假村的门,手机响几声。
宋知灼拿出来一看,是陈嘉瑜发给她信息,问她一个人去江城,过得好不好,是不是习惯。
做助理这几年,陈嘉瑜从才毕业安静腼腆的小丫头到喋喋不休什么都管,对宋知灼操不完的心。
走回去的路上,宋知灼简单和她聊几句,到住所后收起手机,开门便见一把黑伞放在门旁,安静立着。
宋知灼定住脚步。
这时才想起,她还有一把伞没有还给邻居。
还不还,这是个问题。
昨夜发生的事像电影一样一帧一帧从脑中闪过,说实话,做明星以后,每天人前都打扮得光鲜,体面两个字仿佛已经深深印入脑子里,从没有那么失礼的时候。
更何况,昨夜她没带口罩,宋知灼也不确定,他是否已经认出她。
心中天人交战几秒钟,最终伸手,拿起那把伞。
宋知灼回到住所,坐也没坐一下,又转身出了门。
隔壁距离住所不远,紧邻着,走过去都不要两分钟。回来时,宋知灼没见到隔壁有人,走过去之后,果然大门紧锁。
正合了宋知灼的意。
宋知灼已经想好,如果人在,就将伞亲自交到他的手上,如果不在,那就更好,只需将伞放在门前,他回来时自然能看到。
关门默认不在。
宋知灼上前放好伞,便转身。
宋知灼心底里正为此次还伞的轻松而稍感庆幸,脚踩着稍显愉悦轻快的步伐离开,哪知才走几步,迎面一个男人正面而来。
宋知灼昨夜是没有看清他的相貌,但对他的轮椅却格外的印象深刻。
她脚步一顿,口罩下微微扬起的嘴角也紧跟着落了下来。
她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