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车座椅后时隔半天温诚才回,“车钥匙呢?还给我。”
宋槐又把照片发了一遍,并如实告诉他,
“我不小心碰到你雨刷器了,最后还喷水,玻璃水我给你重新换了,不要钱。”
收到消息是温诚刚开会出来,最近库存几款滞销严重,公司想冷饭旧炒,把前几年流行的钻戒款式再营销一波,割点儿韭菜。温诚也挺无语,但没办法,端谁的碗服谁的管,吭哧吭哧加班加点把方案拟定,这才有功夫喘口气,几天没怼了,浑身不自在,指尖敲键盘给她发消息,
“这不是应该的么?你弄坏的你修,难不成指望我夸你吧。”
“快来取钥匙,我没时间给你送,我很忙,我也在挣钱,工作不分高低贵贱。”
“少说几句啊你,找别人教育去,我听见大道理就头疼。”
-
接下来的几天,宋槐被孟衫季鹏飞邀请去家里吃饭,一来崔宣想和衫阿姨再住一晚,二来快国庆了,火锅店肯定人满为患,只能提前庆祝,四个人理所当然成为朋友,头次凑一块儿吃炒菜。
季鹏飞在厨房踏实的切肉,小排,羊排,安安静静干活,沉默稳当。孟衫则大大咧咧拉着宋槐去超市买蔬菜,裙带菜,贡菜,还有凉拌菜的灵魂之一,石花菜,剩下则是好几斤牛羊肉,几扇排骨。两个人拎着好几袋,抬起沉重步伐爬楼梯,进家门后孟衫一扔,菜都散在地上,往沙发里一钻:“累死了,累死了。。。。。。”
结婚后孟衫被季鹏飞当小孩儿宠着,十指不沾阳春水,买菜自然算立大功,孟衫大喇喇躺平邀功,“买回来了,自己捡菜,季鹏飞!季鹏飞!”
宋槐默默把菜都捡回塑料袋,又拿计算机算出每种菜的价格,孟衫睁眼一瞥,看她认真的点屏幕,“怎么了小槐。”
“我算算这些菜多少钱,然后一起转给你,六十四块七。”
“你干嘛这么见外。”
宋槐已经把钱转过去了,孟衫直接拒收,“这跟我过不去呢?”
“没,你和季叔已经做饭了,菜钱我必须给你。”
“不收啊,咱亲兄弟不明算账。”孟衫来南方住那么些年,从家里带来的习惯却刻进骨子里,豪爽大方讲义气,谁要为那点钱计较她跟谁急,“别!千万别给我转钱。”
中午吃饭时孟衫还想让孩子再待一天,“陪阿姨再住一晚哈,行不行呀。”
孩子童言无忌脱口而出,“你做我妈妈吧。”
孟衫一听特高兴,笑的前仰后合,“真的假的,那还是做你干妈吧,不然你妈妈要吃醋了,或者给你妈妈打个电话,通知她,说你有新妈妈了。”然后下一秒,发现宋槐不自然的表情,“怎么了,没事儿吧。”
宋槐摇摇头。
“你们妈妈呢?还在老家?”
“啊,对,还在。”
“都还好吧。”
宋槐攥紧筷子,挑一粒米饭,勉强挤出个笑,“挺好的,都挺好的。”
宋槐嘴硬不是一回两回,她不想对任何人提起,对别人来说妈妈是爱的象征,于她而言,则是痛苦到不能再痛苦的东西,伤口愈合,里面肉却还在溃烂,烂出脓疱,戳一下能疼死。
她妈妈叫宋妍,长得很漂亮,柳叶弯眉,红润的嘴唇,水灵灵的眼睛,黑而浓密的卷发。宋妍经常涂红指甲,很长。按理来说,有个好看的妈妈是大部分孩子的骄傲,可宋槐却相反,因为就是那好看双手,曾狠狠掐过宋槐的脖子,又或者抱起她来,两人在车站前狂奔,高跟鞋敲打地面,气都喘不顺,望向已经开走的火车。
宋妍经常愤懑,她告诉宋槐,你爸远在南方,在广州十三行搞生意,嫌咱们这小破地方没机场,每次来回都得坐火车——破旧生锈的,瓜子花生矿泉水的绿皮火车。
随之那张大红唇上下动着,黏腻的,滚烫的红,“听见了?以后别再让人说野种,骂你也行,别给老娘听见。”
“那我爸叫什么名字。”
宋妍不告她。
2010年某个炽热之夏,当时她已经十岁了,关于三四岁的记忆早忘的一干二净,所以那位十三行的生意人是团黑影,模糊不清,如有具象覆盖在她身上,笼罩黑暗,将母女两人捆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