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另外那个孩子的父亲。”
季辞的瞳孔在夜色中放大了。
“看来这事你也不知道。”胡丽娅说,“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你母亲在2008年生下那个孩子,2009年和徐晓斌断绝关系,开始独立经营自己的公司。我们调查了徐晓斌,他说和你母亲分手后就只有商业关系,不存在任何经济纠纷和情感纠纷。我们检查过你母亲和徐晓斌的公私银行账户,确实只有一些对公资金往来。调查他们的社会关系,也都反映你母亲和徐晓斌这几年只有商务合作,没有男女私情。”
季辞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那你问过徐晓斌吗?他们当年为什么分手?”
“因为你母亲产下的是一个脑瘫儿。徐晓斌说,你母亲不愿意承担照顾这个孩子的责任,和他产生了激烈冲突,最终孩子留给了徐晓斌,你母亲和他分手。”
*
季辞把车开到了江边。
站在水泥堤上向下望,江水暗暗沉沉,反射出路灯的片片光斑。
恍惚之间分不清脚底下的江水是固体还是液体,这片水域仿佛有一种特殊魔力,吸引着人抬足迈入其中。它在召唤,来吧,来吧,来我的身体上行走。
这就是母亲下水游泳的地方。虽然胡丽娅当初就给了她这个地址,她还是第一次过来。
在六年级之前,她见到母亲的次数屈指可数。那时候很多人嘲笑她没有爸爸,她很早就懂得反击回去,用一些更具羞辱力的词句。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她就能精确地捕捉不同人的“耻感”在哪里。
但当有人说她是没妈的孩子,她就会毫不服气地说:“我妈出门赚钱了!她迟早会回来!”
六年级,和陈川闹翻之后,她想,我在陈川家住不下去了。正在这时,母亲仿佛从天而降,把她接去江都风华。
她那时候只觉得自己扬眉吐气:我也是有妈妈的人了!
那两年里,她和母亲的关系很好,母亲带她去江边玩沙,教她游泳,带她去峡江市的景区玩耍,一起吃各种好吃的。
她以为母亲从此会一直陪伴自己,她觉得只要母亲不再离开,那么过去十一年的缺位,也不是不能原谅。
然而事与愿违,季颖就像一只自由的飞鸟,那两年不过是她在江城短暂的栖息。她给了季辞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但很快又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她再次远行,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时候归来,永远不可预测,无法约定。
季辞伏在岸上,伸手去江中捞了一捧水。
江水冰凉,长了脚的精灵一样飞快从指缝间滑落。
坐在岸边,满耳都是江水拍打岸堤的水声。季辞想不明白季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每对她多一层了解,却对她更不了解。
一片混乱的思绪中,季辞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季辞看了看,按下接听键。
“是季辞吗?”
季辞感到这声音有些熟悉,然而电波的传导轻微失真,让她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她应道:“是,你哪位?”
“我是叶希木,你先别挂!”
季辞的拇指已经放在了挂断键上。
“你的车!你的摩托车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