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嫁入谢府的第二夜,热水备好,画屏围上,沈莺歌褪了襦裙,走入了一片腾腾蒸汽里。
按理来说,汤浴是最容易放松警惕的时候,是以,沈莺歌听到汤水里传来了一阵嘶嘶的吐息声,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是,随着嘶嘶声远及近,越来越清晰的时候,她的视线拨开重重水汽,只一眼,悉身血液凝冻成霜。
汤池里怎的会有一条绿色蝮蛇?
蛇头如蒲扇朝两侧张开,褐色眼瞳阴毵毵地盯紧她,张开尖锐的毒牙,作势要猛扑过来!
有人要谋害本宫!
沈莺歌吓得脸色苍白,慌乱地从汤池里纵跳出来。
奈何,她迟了一步,右腿上钻进来一阵剧痛!
沈莺歌疼出了泪,咬紧牙关,抓起画屏上一件雪色单衣,一边匆匆披上,一边离开濯房,朝着廊庑下跑去。
节骨眼儿上,以冬和汤嬷嬷居然都不见了踪影,沈莺歌屡呼不应,心律狂跳,下意识跑去寝屋——天知道,她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第一道身影,是那个躺在病榻上半死不活的男人!
沈莺歌又不敢跑太快,就怕毒素在体内迅速蔓延。
眼看跑到寝屋时,迎面却撞上了一道人影。
“嫂嫂,大夜晚的,穿成这样单薄,是要去勾搭谁?”
少年居心叵测的含笑声,从廊庑尽头的黑暗里传出来,如另一条更阴险的蝮蛇,蛰伏许久,突然蹿出来,一下子围剿住了沈莺歌的去路。
沈莺歌心中悲喜交加,白昼的激将法成功了,谢瀛这个蠢货今夜果真上钩,但沈莺歌也受了暗算,身中毒伤,凭她一己之力,怕是奈何不了他。
“嫂嫂,你别逃啊,逃是没有用的,”谢瀛在她身后步步紧逼,馋涎的目光流量在她的玲珑腰身,“今夜,没有人会来救你的,你就认命吧。”
沈莺歌步步后退,指甲掐入肉里,求生的心欲汹涌作祟,她不想死,更不想折陨在这个卑琐顽劣的人手上!
她不假思索地往寝屋逃去,刚欲翻身锁上屋门,却不想一只肥厚的手伸过了过来,卡在了门缝中央,紧接着粗暴地将屋门掀开了去。
不知是不是毒素起了效用,沈莺歌足踝泛起了一阵剧烈的痉挛,被那一股重重的掀力撂倒在地。
她站不起来,奋力朝前爬,欲去取谢瓒的佩剑,但下一息,就被人捞住了足踝!
沈莺歌太阳穴突突直跳,红着眼眶颤声道:“放手!”
“嫂嫂,你的脚可真软啊,生气的样子也真好看,让人如此着迷。”
沈莺歌绷直了身躯:“家主就在里面,若被他撞见,你必定会生不如死。”
“被他撞见又如何?他身中剧毒,又是个残废,空有一身官职虚张声势,根本撼动不了——”
谢瀛嘚瑟地叫嚣着,刚一抬头,浑身一颤,话头湮灭在了深邃的恐惧之中。
远处的拔布床里,不知何时坐起了一个人。
沈莺歌觉出端倪,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男人一身绯袍,静静坐在空旷的黑暗里,虽是靠坐,但腰背直挺。一双眼神平静,有些漫不经心,如密不透风的冰层,根本无法觑见底下藏了多深的情绪,却带来摧枯拉朽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