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一,暴雨倾盆,阿九埋了她最好的朋友。
一口薄棺、无碑、无陪葬,坟前摆半只叫花鸡和二两酒,这便是杀手的一生了。
阿九喝多了,下山的时候不留神,踩空了,整个人从山坡上滚了下来,衣裳沾满了污泥不说,脸颊也被碎石子儿擦伤。
她一瘸一拐地回到碧落山庄,迅速往温泉浴池去了。
当身子浸入温暖的水中时,阿九舒服地轻吟了声。她掬起一捧水,搓洗脖子和脸上的泥,忽然愣住,现在好友应该过奈何桥了吧,说不准正在喝孟婆汤。
那汤好,喝了就能忘记今生所有的屈辱和苦难。
她鼻头发酸,很想哭,但忍住了。眼泪这玩意儿,比她头上插的这双竹筷子还不值钱,起码筷子能绾头发、能吃饭,必要时还能杀人。
忽然,门吱呀声开了。
阿九下意识去摸池底的剑,透过纱制屏风,她看见走进来个高轩挺拔的男人。他身着宽大的黑色斗篷,脸上戴着青铜面具,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外人只知天机门的首领是门主李天鸣,但真正的主人,其实是眼前这位晋公子。
“把廿六埋了?”晋公子停在屏风外,他吃过变声的药丸,声音听起来沧桑沙哑。
阿九“嗯”了声。
在天机门里,普通杀手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她是第九个来的女孩,叫阿九。好友虽比她大三岁,但却是第二十六个加入的孩子,故叫廿六。(niàn)
晋公子察觉到女孩的冷淡,轻轻嗅了嗅,房间内除了她身上的特殊异香,还有股酒气。
男人关切地问:“你喝酒了?是因为廿六死了,所以不开心?”
阿九手里的剑攥得更紧,她并未表现出愤怒半点情绪,淡淡道:“人总有一死,我会死,您也会死,迟早而已。”
说着,阿九看了眼屏风上的高大黑影,拿起池边放着的脏衣服,在水里穿。
晋公子察觉到了女孩的防备,轻笑了声,侧过身子:“阿九,你今年多大了?”
阿九头也不抬:“忘了。”
晋公子沉吟片刻:“下个月就十七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哪,记得当年你刚来天机门的时候,只有四岁,白白胖胖的一团,像个小毛球。”
说着,晋公子温声问:“有什么想要的生辰礼么?我买给你。”
阿九眸光暗了下去,她想要的东西有很多。
想要找到亲生父母,想要离开天机门,想要廿六姐姐活过来。在这个充满血腥和罪恶的地方,廿六是唯一关心她的人。
见女孩不说话,晋公子单手背后,打量着墙上的汉白玉裸。女雕像,有意无意地问:“你和廿六感情最好,她有没有告诉过你,和她相好的那个男人是谁?那个男人拿了咱们天机门非常重要的密档,必须除掉。”
阿九心一咯噔,廿六同她说过,那个男人叫霍遇安,出身显贵。
“没说,不知道。”
女孩冷笑着讥讽:“你们用尽手段拷问她,尚且问不出半个字,想必那男人对她很重要,她怎么可能告诉我。公子,难不成您也想对我严刑逼供?”
晋公子莞尔:“怎么会,你这样乖,我不会这么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