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髭切非常清楚。但是周围的感觉却异常的真实。此刻她处于浓郁的雾气当中,不知道怎么到达眼中的光线,让她看得很清楚,浓郁的灰白色雾气密不透风地将她包裹了起来,使得她仿佛陷入了一场出不去的迷障。但是同时她又感觉到,自己应该是在海上。脚下的地面踩着是木板的质地,并且在不断的摇晃,而鼻尖除了雾气的湿润,还是明显的腥咸海水气味。除此之外,耳边规律传来的浪涛声也证明着这一点。一切的一切都告诉她,她梦见了自己在一艘船上。这样在海面上随着船飘荡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真实了,但是同一时间,脑海里又有一个声音明确地告诉她,她的的确确是在做梦。这种感觉非常的奇妙。既然是梦,髭切觉得自己可以大胆一点,即便眼睛睁得再大,也看不清雾里到底有些什么。即便海洋对于刀剑这样容易沉底,担心被腐蚀的存在,天然有一种排斥感。髭切试图判断自己应该往哪边走。视觉上,髭切稍微努力一下,就以太刀的理智,果断放弃,然后转而尝试着用听觉来判断方向。依旧是毫无用处。不管髭切怎么转动,往哪个方向转动,听到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海浪声。简直是复制黏贴的程度。如果剔除了海浪声,就没有其他声音了。她应该是在一艘船上,可是却没有听到一点属于这艘船的声音。——也算是终于找到了一处不真实的地方了吧。既然是这样的情况,髭切也就不再多想,随意选择了一个方向,便谨慎地往前走去。随着她的行走,雾气似乎渐渐稀薄了起来。选对……方向了吗?髭切迟疑地想着。她不是很确定,因为除了雾气变淡了一些,就没有再看到其他事物了,连和船相关的东西都没有。说起来,木头做的船能够这么大吗?她知道有木制的大船,但是怎么都没有大到她走了这么久,也没有摸到边界的程度。果然是梦啊,一开始觉得很真是,但是摸索下去,不合理的地方还是很多的。终于,雾气更加浅淡。大海,破涛汹涌的大海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还要一个背影。一头乌黑的长发虽然被发呆束了起来,但是马尾也被海风吹得四处乱飞,宽大的衣袖也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整个人看着已经摇摇欲坠,但是事实上,他却像是生了根一般,牢牢地扎进了甲板,在狂乱的海风中也纹丝不动。但是那股终末的苍凉却如何也化不开。看到那个身影,髭切顿时怔了怔,有些迟疑地摸了摸眼角。这个穿着狩衣的身影是……“小乌?”当髭切回过神来时,她自己先吓了一跳。她竟然就这么不知不觉地将心里浮现的名字,脱口而出。这实在是不够谨慎。只是来不及后悔,海风已经将这句话眨眼间吹了过去,不远处的背影明显僵住。在风声中僵持了许久,那背影终于转了过来。海天之间透着一丝微光。成熟了许多,但眉目并未有什么变化,依然与她极为相似的面容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确确实实是小乌。不过即便转过了身,小乌也没有开口,只是紧抿着唇,长久地凝视着髭切。突然,他嘴角翘起,脸上的那层冰封骤然花开,浮现了一抹温暖的笑意。有一颗石子随着笑容落在了髭切心底,咕噜咕噜地滚动着。她恍然上前了一步。下一秒,他猛地往后一仰,直直地向下坠去——髭切猛地睁开眼睛,迅速地坐起,抬手按住有些急促的胸口,梦中汹涌的海浪声音仍然在耳边徘徊。还有那被浪声吞没的坠水声。她大概能够猜到,那大概是……“髭切殿?”像是穿过了海雾,梦中始终没有出现的声音忽然在耳边真实的响起。髭切循声看过去,就看到门边透出了昏黄色的灯火,将障子门上印出了一道端坐着的剪影。看一眼,髭切便知道,那是小乌端着烛台过来,守在了门边。他恪守着礼仪,纵然心里焦急想要知道屋里髭切发生了什么,但是没有立刻推门,而是守在那里唤着她。灯火摇曳,让他印在障子门上的影子也飘忽抖动。很想髭切刚才梦中看到的,在海风中摇摇欲坠的身影。她不由愣了一下。“髭切殿??”门外小乌的声音拔高了许多,影子显示着他在门外已经是半起身状态。髭切连忙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才用至少听起来没有什么破绽的声音,平静道“无事,做了个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