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再度说了几句话,顾未辞点了点头,礼官退后两步,接过递来的天灯,请陆清鹤和顾未辞一亮。
灯亮,礼官放手,天灯悠然升起,飘飘然越过船头,在水面上行过一段距离后慢慢地升高了。
礼官向阵列于船头两侧的僧众点了点头,宣布放船开始。僧众们诵咏起了经文,礼官陆清鹤抬手轻轻拍了拍顾未辞的肩。
仰头看天灯在辽远天地间渐行渐远轨迹的顾未辞似乎出了神,直到陆清鹤轻轻拍肩才回过神来。
他有些略不好意思地淡淡一笑。
李乘玉依然坐着不动,但在远远看着顾未辞浅笑时,不由得握紧了刚刚被清理过碎片的手。
刺痛。
但看到顾未辞满是倚重信赖、甚至有着绵软依赖的笑意时,最痛的并不是还在渗血的手掌。
可是顾未辞不理他,也不再在乎他痛不痛了。
今夜风大,雾气也重,缭绕在船头,萦在顾未辞和陆清鹤周身,本就清润如玉的他们如乘雾踏云的谪仙,衣袂与发丝随风轻飘,即使风吹浪起船头颠簸,也无损清逸之态。
那是已经没有李乘玉存在的顾未辞的当下。
在决定在事态未明前远着顾未辞时,李乘玉是想过他和顾未辞之间的亲密无间定然会变成隔阂和距离。
但他没想到,顾未辞真的完全抽身、把他完全隔绝的时候,他的心会这么空,这么酸涩,这么痛。
僧众诵完一套经文,齐齐敲响了手中的木鱼。
热闹的敲击声初响起时,顾未辞本能地眨了眨眼。
往日他总是在李乘玉此刻安坐的那个位置看礼官行仪,按序到李乘玉放船时才会近前,并不真切体会过木鱼声势。此刻忽然整齐响起的敲击声响略让他心神一震,面上也露了些浅淡的惊讶之色。
那神色远远地落在眼中,李乘玉更握紧了手心。
旧年放船时,不喜颠簸的顾未辞靠着他坐,看着明烛高亮,夜船夜宴,说着热闹太甚。
他揽住顾未辞肩,把人往自己怀里拉,又贴着顾未辞耳边细语:“等二皇子四皇子的事了了,我们归隐山居,我陪你踏山看水,不见这些俗人俗事。”
顾未辞顾忌着旁人甚多,轻轻使力想推开圈住自己的李乘玉,又笑道“你舍得?”
李乘玉把他更拉向自己怀里,轻轻含着顾未辞耳垂呢喃道“为你,自然舍得”,又在顾未辞的躲闪间在唇边偷了个吻。
回忆比耀动的烛火更鲜明,但这和往年一般的热闹中,他眼里依然有顾未辞的身影,但怀里再没有那个让他见之即喜、思来心安的独一无二的人了。
按序列,礼官第一个放船,之后是执礼的顾未辞和陆清鹤,之后从皇子起依次放船。
顾未辞踏下船头甲板处延伸向水面的斜梯,双手合十祝祷之后,轻挽衣袖,微微屈身,把船放到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