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玉加速脚步向竹林那处而去,长清一边提步快速跟着,一边在心里念佛许愿:求求漫天神佛保佑世子真的能被小侯爷找到,长清愿吃素整年。
竹林范围很广,他们竟是绕了很远也未找到一条明确通往其间的小径。雪层迭在竹叶间,李乘玉几次想要从较为稀疏之处绕进去,都被晃动着而落下的雪迷了眼,且越往里竹越密,不得不退了出来,继续绕行探路。
如是几次,李乘玉的衣摆发尾尽皆湿透,手指关节也被冷得发红,长清劝了几次仍是劝不住李乘玉暂时歇息,只能心一横又在心里念佛许愿,把吃素加到了三年。
又绕行了一盏茶的功夫,李乘玉突兀地停了步。
长清探身越过他肩膀看去,一条铺着青石板的小径从山路往竹林中延伸,尽头又是一片竹子,俨然天然的照壁,让人看不清其后。
看李乘玉怔了许久,长清轻声问道:“小侯爷,去么?”
李乘玉仍然僵立在原地,但紧握成拳的手显出了他的挣扎。长清明白他此刻绝不可能不想进去寻找顾未辞身影,却又怕真是顾未辞以至于他的出现反而惹得顾未辞厌烦的纠结,想了想,道:“要不我先进去问问?”
“见到你,不也就知道是我来了……”李乘玉声音里是无奈的哀愁。
“要不还是进去看看吧?也不一定就能运气这么好,真就在这撞到了世子。”长清说着,踏前几步,走到了小径中段。
这几步移步换景,能略微窥见巧妙地作为照壁的竹与竹之间的缝隙里透出的后景了。
李乘玉慢慢走到长清身边,也看到了后景里的情形,似是有一个并不算大的院子,和一座大概只有扶疏院主屋四分大小的木建小屋。
然后小屋里出来了一个人,全身素白,快步走下屋前的几层石阶,到了院子里。
李乘玉脑子里什么都不剩下了,他越过长清,凭借着一股本能的冲动快步绕过了照壁,与院中的人见到了面。
那不是顾未辞。
李乘玉后知后觉的后怕起来:若是阿眷,便又还是没克制自己而惊扰了他。还好不是。
可失望也无可抑制地冲上心头,又酸又痛。
李乘玉深吸了口气,向那院中因为他突然出现而显然被惊吓到的人道:“抱歉。”
那人身量也与顾未辞相差无几,但看容貌年纪倒是该与执墨年纪相当,且相当清俊。
但那张清俊的脸对于李乘玉的道歉似乎分外不耐烦,甚至有几分敌意,开声也并不客气,直道:“小院简陋,恐脏了贵人衣衫,请走吧。”
李乘玉又认真道句“抱歉打扰”,再软着姿态道:“请问小哥,近来附近是否曾见过一位公子,喜着白衣,腰上玉坠的穗子上缀着一颗……”
“没见过。”那人打断李乘玉的话,显然是一点听下去的兴趣都没有。
长清有些心里不痛快,开了声:“虽然贸然闯入是我们不对,但是我们只是太过着急,又没有坏心,现在打听……”
那人看了长清一眼,不答,只干脆绕过李乘玉往院外走,同时更不耐烦地嘟囔道:“小侯爷当然没有坏心,小侯爷根本没有心。”
李乘玉眸中光芒一凛,快步挡住了那人走出院子的路,面色凝肃:“你认得我?你知道阿眷在哪是不是?他安好么?”
“不知道。”那人倒是一丝慌乱没有,直视着李乘玉的眼光也不生怯,倒是不忿更多。
“不知道?”李乘玉细细打量他,试图找出眉眼间的蛛丝马迹,“那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那人嗤笑出声:“三年前我见过小侯爷呢。不过小侯爷清贵,不记得人的事情也不少,不是么。”
李乘玉静了片刻,蓦地想了起来。
他看长清一眼,长清也想了起来,点了点头,语气也缓和了,向那人道:“当时见你,还是孩子模样呢。”
是李乘玉还未把西山温泉引入扶疏院给顾未辞造那间盥室时,有次他们从西山别馆回京,在西山脚下遇到了一个卖身葬父的孩子。
那孩子与执墨一般年纪,执墨看不得这个,来车里向顾未辞求借两年月银以替那孩子安葬父亲,他和顾未辞才得知此事。
他与顾未辞下了车,安抚了那孩子,让松风和长清帮着妥当地安葬了他的父亲。
后来顾未辞也提过,那孩子无依无靠,也愿意自立,因此安排他去了永宁侯府产业内的一个茶庄,让他随着管庄子的管事学着管理打点,日后也好自己安身立命。
说起这后续的时候他们刚刚结束了一段欢爱,在他起身拿了水喂过顾未辞后,顾未辞靠在他怀里,绕着他的手指闲话细碎日常。深夏时节,未着寸缕的两具身子靠着都是汗津津的,却仍是不想分开片刻,非得贴着不可。
他喜欢听顾未辞说与他们相关的细枝末节,多细碎也爱听,所谓寻常夫妻,白头偕老,可不都是在这些细末的一点一滴,一时一分里么。
但顾未辞说道“那孩子挺清俊的,也爱念书,不该命歹,会一世安稳”时,他翻了身,把顾未辞压倒在身下,用鼻尖去蹭顾未辞的心口,含着酸意委屈:“怎么清俊了?”
“这也要含酸?”顾未辞捧他的脸,不让他撩动那尚未完全退去的情潮,贴着他唇细语,“天下再有人有绝色容资,谪仙风采,也过不了我的心呀。”
可不是,再怎么样,他的阿眷眼里也只有一轮如玉明月。
但这话虽是安抚,却更如撩拨,李乘玉含住顾未辞的唇,再次与顾未辞一起陷入无人可替的振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