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激战,他们牢牢守住了防御线,北缙军阵脚被打乱,终于暂时停止进攻,退到钦州城外三十里之外的时安城。
时安城是北缙境内城池,但也是北缙与东原接壤的重要关卡。北缙军在城内休养整备之后随时都可能再向钦州城进犯,
钦州城郊再不能安居,想要固守家园的百姓不得不全都撤往了城内,顾未辞也带着执墨与阿纪离开浮筠院,入住了别馆。
李乘玉得知顾未辞到了别馆时,洛听筝正在给他诊脉。
他问陪洛听筝同来的许青川:“阿眷会愿意与我同居于别馆?”
许青川正色:“你在别馆东侧的清韵别院,他住别馆最西侧的玄理堂,如果不是刻意的话几乎不可能撞见,我拜托你,别烦他。”
李乘玉轻声道:“我克制。”
许青川还待说话,被洛听筝举起手止住了。又静静诊了会李乘玉的脉息,洛听筝奇道:“你的气血居然平稳得这么快?早几日在浮筠院还乱得只怕下一瞬就气血攻心神仙难救,现在怎么脉息会如此平稳?不过……”
她再细细分辨了一番:“好像你的血脉气息里隔一时会有一点……”
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洛听筝显出了些苦恼:“像是忽然虚了一瞬,却又瞬息察觉不到了,这种脉息我第一次遇到,有些奇怪。”
长清犹豫了一会,开口向洛听筝道:“小侯爷昨日在阵前被北缙军弓弩伤了,四公主能看看小侯爷的伤势么?”
洛听筝一怔,有些急了:“北缙的弓弩势重,伤了筋骨可是大事,行馆里没有大夫来看么?”
李乘玉只淡声道无事,长清却急了:“大夫都在诊治伤兵,小侯爷说无事不肯让我找大夫,四公主能否……”
“无礼。”李乘玉高了些声喝住长清向洛听筝的求助,又向洛听筝道,“我真无事,四公主请去歇着吧。”
陪着洛听筝来的许青川想了想,道:“你不想给四公主看伤口也行,给我看看。昨儿我和青辰在中军督阵,我都差点中了一箭,北缙那箭比我们的箭重,射过来的力道真不容小觑,何况好些箭头还淬了些乱七八糟的毒,你是督军,若你有所闪失我和我爹都脱不了干系,快点,你让我看一眼,我好安心。”
清韵别院主屋内没有阻隔,洛听筝起身走到屋外,好让李乘玉松脱些上衣给许青川看伤口。刚走到廊下,她便听到许青川惊呼:“这叫无事?你这箭伤,不刮骨疗伤恐怕都不成了啊!”
他向长清问道:“伤深入骨,且伤口发黑,你怎么这么糊涂,没留下个大夫在这里给小侯爷及早处理?”
长清无奈:“小侯爷不让,我拗不过啊。”
“拗不过就给他绑床上让大夫处理他啊!”许青川急得尾音都劈了叉,转身便到廊下把洛听筝拉了进来,“东原国乃至全天下最好的大夫就在这儿,李乘玉我告诉你,我对你一肚子火,你要是再跟我摆你小侯爷万事不惧的派头,我就一棒子把你敲晕再绑起来!”
又对洛听筝道:“他这伤真的有点棘手,对不住你了。”
“我真无事。伤口虽然深但未损及心脉,四公主刚刚诊过我的脉息,不是并无异常么。”李乘玉倒是依然冷静,眉眼间竟是万事无谓的潇洒,“战场上受伤寻常。我军虽然挡住了北缙的攻击,且把北缙逼退到三十里外,但兵士受伤甚多,城内能用上的大夫都去诊治了,想来四公主也是刚从军营诊治整夜方才回行馆歇息,青川你该体谅四公主辛劳,别再让她无谓费神。”
洛听筝看向李乘玉的伤口。
那箭伤在左胸之下小腹之上,伤口边缘的血肉都透着黑气,显然是箭上淬了毒,已入血脉。她道了句“忍着”,抬手轻轻点了点伤口下一寸的位置,李乘玉面色不变,但眼中还是闪过了一丝波动。
洛听筝面上泛出疑色,抬手又按住了李乘玉的脉息,过了一会她抬眼,面上疑色更甚:“你伤如此之重,还中了毒,分明心脉皆损,怎会脉息还是如此平缓寻常?”
她看向长清,语声里有了一国公主的威严:“他用了什么东西压住的心脉?”
长清张了张嘴看向李乘玉,犹豫了半瞬,抿住唇,以一种悲凉的情状用力摇头,挤出四个字:“我不知道。”
“你们……”洛听筝气结,向李乘玉正色,“我现在给你处理伤口,至少把毒清了,你若是反抗……”
许青川立时踏前一步,接话:“我在呢,我敲晕他!”
洛听筝唇边淡淡一弯,抬手,向李乘玉腰带处而去。
被伤口牵制,又一时不查,李乘玉反手来挡,但到底没快过洛听筝。
取下了李乘玉腰侧的玉扇,洛听筝快速递到许了青川手里。
见到洛听筝的动作,许青川立时心领神会,接过玉扇后即刻退后五步,举起扇子:“你不从,我就毁了这扇子。”
洛听筝道这状况无法用麻醉之法来减轻疼痛后用小银刀给李乘玉细细清去伤口边缘的血肉时,长清扭开了脸不忍卒看,曾经沙场的许青川也不由得低声道:“他不痛吗?”
“痛啊。怎么可能不痛。即使不处理伤口,他伤口也痛不可当,是他强忍着面不改色也不呼痛而已。”洛听筝道。
想了想那可能的疼痛若是此时在自己身上,许青川心有余悸,看着神情依然如常但面色透出惨白、额角也有汗珠不断浸出的李乘玉,他不忍心道:“我痛的时候叫出声来总觉得疼痛会稍微减一些。你痛的话哼哼两声,没人会觉得有损你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