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徽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看着他,目光细细描绘着他的眉眼,每一分每一寸。
她问他,“这五年,你过得不好,是吗?”
她以为自己过得不好,忘了他或许比自己过得更不好。
累得那样坐在沙发都能睡着,即使睡着也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所有人都说他是商业奇才,是风投神话,是商圈崛起来的新贵,他众星捧月,是所有人的目光中心,享受着别人的羡慕和巴结,却忘了在这迅速崛起的几年里,他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他们没想过,她也没想过。
只是理所当然的一遍一遍的拒绝他,一次又一次的将他推开,扎伤他的心。
许清屿没想到她忽然这么问,眼梢下敛,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她知道什么,抬眼往楼上看。
云徽掰回他的脸,让他与自己对视,“回答我。”
许清屿滚了滚喉结,想说谎骗她,但临了还是承认,“也不算不好,只是有些累。”
云徽抿了下唇,继续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是什么大事。”他弯唇笑得云淡风轻,“也没说的必要。”
“那什么是大事?是瞒着我,还是在我又一次习惯你的存在之后,又悄无声息的为我好的走掉?换掉手机号码卖掉房子,从此人间蒸发?”
她很讨厌所谓的为她好,即使他这样做的目的是确确实实在为她考虑,可她依旧不要,她想要的,从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得到。
许清屿眼里翻涌着情绪,拇指轻拭她的眼角,如墨晕开的眼倒映着两个小小的她,“不会了。”
曾经他想过剩下的半辈子都不再出现在她面前,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情况,怕吓到她,更怕她看见自己近乎疯狂病态的样子,他想留给她那个肆意张扬的许清屿,而不是如今这个阴狠暴戾的许清屿。
他一直躲着她,看她安稳平安的生活,可每次见到她身边出现别的异性,他的占有欲会被无限放大,云徽是他的病源,也是他的解药,更是他的瘾,一旦靠近便再也无法全身而退,尤其是他得知这几年里,她日复一日的煎熬着过来,从鬼门关跨过,他再也没有想要离开的念头。
“我不会再离开你。”
云徽看着他,“如果再发生之前的事呢?”
许清屿摇头,对她做出承诺:“我不会让这件事再发生,也不会再走,如果食言,让我跟我父亲一样。”
终生囚禁,身败名裂,割脉而死。
云徽深深凝望着他,透过他的眼也在看自己。
回去的路上许清屿捡了这几年重要的事情跟她说,在跟她分手之后,他用卖掉房子和股权的钱去了美国念书,在美国和陈子昂还有另外两个人合伙开了一家贸易公司,等步入正轨后陈子昂便开始在国内着手新公司的成立。
虽然有陈家的帮忙免了不少麻烦,但创业初期面临的困难依旧很多,他每天连轴转,累得病倒好几次,也生过一场大病,他高烧了一夜,那一夜梦里反反复复都是云徽的身影。
小时候的,大学的,开心的,灵动的,或是羞赧悲伤的,如定格在脑海里的胶片,重复滚动播放,结束时都是她哭得梨花带雨,坚定的跟他重复——“有。”
她性格温软,对待任何事物都全然佛系随缘的状态,即使被冤枉被造谣,也从来不会跟人多辩解一句,但为了他几次跟人争执,一遍遍的穿梭在人群为他解释,澄清。
她只在乎两件事—他和舞蹈。
那一夜犹如大梦三生,他听着陈子昂和医生在耳边说话,尤其是医生的那句——“年轻也不能这么不爱惜身体,万一哪天真熬出问题了怎么办?”
如果他真的出问题了,云徽怎么办?
他如果死了,谁来照顾云徽?
那一天,他从医院跑出来去京舞找过她,在京舞门外站了一天,直到深夜才看见她从大楼里出门,身边跟着那个小助理,两人不知在说什么,她淡淡笑着。
“云老师,有棉花糖!”
向思思惊喜的跑过去,要了两个草莓味的,其中一个递给她。
那天她穿的白色长裙,在月色下好似纤细出尘下一秒就要翩然起舞的月中仙,而他一身病号服,手背上还贴着输液贴,浑身散发着药物的味道。
她不喜欢这个味道,她喜欢他身上的冷杉味和薄荷味。
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于是躲了起来,看着她们走远,听着那个助理一口一个云老师叫着,在彻底消失在视线间,她听见助理抱怨了一句“又要交房租了。”
他看着街边推着小摊吆喝叫卖的摊主,睡在路边无处可归的流浪汉,还有行色匆匆的行人,他能为她做的,就是让她不必为生活金钱所束缚,只需专心做自己喜欢想做的事。
拼命赚钱成了他的目标,陈子昂说他是亡命之徒,要钱不要命。他的确如此,想着只要他多赚一分,就能让云徽的生活更好,不要命又能怎么样。
“直到协议被你撕毁退了回来,里面还有一张银行卡。”
许宗元在金钱上从不曾亏待他,给他的卡也很多,那张卡他早已不记得,是以当他看见时以为是她警告自己不要再做这些拿钱砸她的事,直到上次她去接受心理治疗,说了那张卡的来历。
他遗忘在脑后的卡,被她珍藏着那么多年,所以他会在便利店和赵浩轩家里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