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街千岳楼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正好应了那句话,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万。杂耍百戏虽然好看,哪有郡主娘娘打狂徒好看,而且,杂耍百戏天天有,郡主娘娘打狂徒却是难得一见。不看几眼多亏。因此没多会儿就人山人海,个个睁大眼睛,盯着长凳上的谢容墨和江嘉宇。谢容墨硬气,再疼也不哭喊。江嘉宇却是泪流满面,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心伤。母亲竟恨他至此,毁他名声,断他前程,视他如仇敌。可他做了什么?!他只不过是帮着父亲和谢姨、容墨说了几句公道话而已。母亲就让他背上了忤逆不孝的罪名。此乃重罪!别说他小小秀才,就是一品大员,也会被这沉重的罪名压垮。但他此刻最在意的,并不是自己的仕途前程,而是母亲的冷漠。娘啊娘,你对儿子,真的没有半丝慈爱了么?有个老妇人见他哭得可怜,犹豫片刻,小心地走过去掏出手帕给他擦眼泪,低声道,“快给你娘认错道歉。”江嘉宇又委屈又悲痛,喃喃道,“我无错,错的是娘。”老妇人脸色变了变,还是道,“郡主娘娘错在哪儿?”江嘉宇头脑昏沉,脱口道,“她不肯成全我,也不肯成全爹和谢姨,硬生生把谢姨逼成了小妾”“胳膊肘往外拐,你娘白生了你,呸!”老妇人一口啐在长凳下,转身就走。心里有句话想跟贺芳亭说,郡主娘娘,您这儿子打晚了。不帮着自己的亲娘,却帮着负心爹和小贱人?果然是负心汉的种,也是负心的胚子,不是好东西!这要是她儿子,早打得连他爹都认不出来。江嘉宇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想看这冷酷的人世间,只是背上、臀上的疼痛让他无法忽视,但他不愿再哭,像谢容墨一样咬牙忍着。其实,因为他是贺芳亭的儿子,护院们并不敢太用力,打得很轻。只是他自幼锦衣玉食,手上蹭破块皮都有一堆人跟着急,从没吃过苦,才会觉得痛到了极点。谢容墨才是真的痛,护院们打他可不会收着力。挨了一杖又一杖,像是永无止境。不知过了多久,他心里升起种荒谬的念头,贺芳亭是不是要把他打死?她敢么?她不敢,她肯定不敢!他不是升斗小民,是忠臣之后,身有爵位!可她都敢打他了,又为什么不敢顺势打死?方才下楼时,他已经暗示书童山儿去沈府搬救兵,怎还不来?不,他不能死在这儿!奋力抬头,嘶声叫道,“贺芳亭,你竟敢杖杀侯爵,想造反不成?!”贺芳亭摇着罗扇,悠然道,“这狂徒戾气太重,还是不服,继续打!打到本郡主高兴为止!”“是!”护院们中气十足地回话。贺芳亭又体贴地道,“兀那狂徒,你若觉得有冤情,大可去官府状告本郡主!本郡主等着!”谢容墨气结,心说我倒是想去,这不正在挨打么!“住手,都给我住手!”方山长带着几名先生,气喘吁吁地挤出人群,冲到两人身旁,推开护院保护他们。像这种手无寸铁的老书生,护院们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全部打翻不在话下,但郡主娘娘挥了挥手,他们便也退开。书童山儿哭着去扶谢容墨,“侯爷,您受苦了!”他跑着去了沈府,想请沈老太爷来救主子,可刚进门就摔了一跤,好不容易爬起来,又被门房养的狗追咬,还有个老婆子泼了他一身水。总之用尽办法,也到不了沈老太爷居住的致远堂。想找个人帮着传话,也没有人理他。他也就明白了,不是他今日运气差,是沈家有人不想让他见沈老太爷,不想让沈老太爷出面救人。至于那人是谁除了沈老太爷,谁都有可能。因着沈老太爷丢官,老爷少爷、夫人小姐们,都怨上了主子姑侄。没奈何,只得跑去找方山长。幸好方山长仁义,立时叫上几名先生,跟他一起来了。“敢问顺安郡主,因何当街施暴?!”方山长见谢容墨被打得气息奄奄,怒上心头,高声喝问。贺芳亭居高临下,声音清越,“本郡主打这狂徒,自然有理由。方山长若想知晓,不如问他自己。”“方山长?!”“他就是方山长?!”“像,真像!”围观百姓中,见过方山长的是少数,但他的大名如雷贯耳,听说真人就在眼前,目光齐刷刷转向他,都想一睹为快。虽然谁都没见过谢梅影那还没出生的孩子,也都感觉,长得果然很像方山长,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还有人说,“难怪要帮这狂徒,说不定这才是真正的姑父!”“江侍郎这是当了活王八,呵呵。”“那谢氏也真有本事,怀着方山长的孩子,还险些得了皇帝的赐婚,光明正大嫁给江侍郎,佩服,佩服!”:()何处觅芳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