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拍打木窗,半开的窗终于被掩上,屋里陷入了灰蒙蒙的暗光中。烛火点燃,照亮了一片,舞伎们推开门,将换好了干净衣物的少年推进了充满着香气的房间。
门从两侧被舞伎合上。
少年赤着一双脚,局促地站在门口,他的长发还是湿的,落在肩头,精致秀丽的面庞不安又忐忑地看向前方,镜前坐着的男人。
男人端坐着,脊背挺直,他缓缓将发髻拨散,丝绸般的长发顺滑垂下,镜中浮现男人端丽的容貌与平静的神情。
屋内静谧许久,烛火闪烁,枝序手脚发冷,他在雨中淋了许久,即使换了一身干净的服饰,身上也还是冷的。
他想缩起来,甚至想到烛火前去取暖。
“脱掉。”
野泽真一突兀地出声。
枝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他茫然地看着野泽真一,双眸在光线不明的屋内也还是那般纯粹透亮。
“什、什么?”
野泽真一没有回答他,而是站起身,朝他走去。
野泽真一作为男性艺伎,身材却并不娇小,甚至比一些成年男性要更加高大一些,他站在枝序面前,比枝序要高大半个头,整个人几乎笼罩住了对方。枝序闻到了他身上散发的淡淡的香粉气味。
他的手搭在枝序的腰间封带上,修长的手指微抬,摁在了封带边缘处,只要轻轻一勾,衣袍就会自动散落。
枝序猛然回想起谷岛三郎临走前说的那句“检查”,裹身衣物即将散开令他变得赤裸的危险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后退躲避。
随着他的动作,勾在封带边缘的手指弹开,最后垂落。
“我……我身上没有伤疤。”枝序颤音道。
野泽真一抬起眼眸,美丽却平静的眼中倒映着面前少年惶恐不安的面容。
多么清纯又无辜的脸庞。
野泽真一静了静,缓声开口:“你身上有刺青。在哪里?”
枝序被问愣了。他刚穿过来就被谷岛三郎从旁人手里买下,一路顺从人设逃跑,淋雨后又挨了几下打,踉踉跄跄回到邸园就到了现在,他不记得自己身上哪里有刺青。
他努力搜寻记忆,好像是……后背?
短暂的沉默给了野泽真一回复,野泽真一以为枝序不愿意让他检查,想要逃避。可他不检查,就会有旁人。
邸园谷岛家是少有养男艺伎的几家之一,如今小舞伎们都是女孩,那么除了他,检查的只会有外出的几个男艺伎,亦或者是谷岛三郎。
令人意外的,野泽真一竟然不想让他们来检查面前的男孩。
是因为谷岛三郎说他会是他的“妹妹”。
他会教导这个懵懂的男孩,叫他在几年后,成长为新的艺伎。
枝序不知道野泽真一在这短暂的时间内想了什么,他从记忆中搜寻到答案,正要开口道出刺青所在,声音就化为了惊诧的呼叫。
野泽真一上前揽住他的腰,硬生生把他贴着木门的身躯拽过,枝序下意识抓住可以支撑的东西,他握住了一把丝滑冰冷的长发。
他踉跄着倒在了野泽真一怀里,温暖的怀抱使他被寒气侵袭的身体感受到了暖意,他有一刹的恍惚,没有立刻挣扎着离开。
封带被解开,柔软温暖的手掌揭开他单薄的衣袍,如木门般向两侧展开,露出雪白的皮肉。
透着雨水的冰冷气息,靠近些,又能闻到隐约的香气。
怀里的人颤抖瑟缩着,想要推开他,野泽真一放在他肩膀的手收紧,让人依偎在他的怀中,不得动弹。
衣袍褪至腰间,在细窄的腰肢往下一点,终于看见了端倪。
碧绿色的蛇衔咬着一只濒死的蝴蝶从股间往上至腰间缠绕,蛇身被藤蔓束缚着,鳞片栩栩如生,蛇眼本该冰冷,却暗含柔情,蝴蝶艳丽的色彩未褪,被蛇咬住的蝶翼流出点点鲜血。它们就这样抵死缠绵着,不知谁是猎者,谁是猎物。
如同野泽真一,与被他缠绕着的男孩。
……
门唰地被推开,等候在外面的舞伎俯身行礼,按照吩咐把垂着头神情不安的男孩带走。
关闭的门将摇曳的烛火吹灭。野泽真一推开木窗,靠在窗边仰头看灰蒙蒙的天空,细雨柔柔地跌落至他的脸上,润湿了他乌黑的发。
雾雨中的邸园,是一座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