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黛迟早是太子妃,这个节骨眼,理应留在长安学习宫规,静待出嫁,她却要随兄长和妹妹去一趟江南明府。皇后摇头笑道:“这个,本宫得为黛娘说句话。黛娘从小就时常往江南走动,待她入宫后,再想走动就难了。”所以,明黛今日进宫,亦作辞行。太子张口欲言,看一眼皇后,约莫是话语露骨,又按捺住。算着时辰,明黛起身告辞,常如意正欲跟着告辞,忽觉太子淡淡的看了自己一眼。常如意的话梗在喉头,借口还有事找三公主,默默退了。她转身之际,明黛忽然看她一眼,眼底情绪难辨。……太子亲自送明黛出宫。少女熟悉的香气将被朝事困扰的躁意抚平,刚才不敢说的话也说出口。“母后言过其实,宫中生活没有那么可怕。即便真的进了宫,也有出巡的机会,你若不喜铺张,孤可带你微服出巡。”他还是介意她大婚前跑这么远。“况且,今年汛期异常,多地河道泛滥成灾,此刻出行委实欠缺考虑。”明黛浅浅一笑,粉颊梨涡轻陷。“家兄刚刚上任都水监一职,殿下所言之事,臣女略知一二。”“往年臣女都会前往江南明府小住,正因今年汛期异常,行程才被耽误,又闻三叔领兵防汛之时受伤,理应走这一趟。”听明黛提起明靖,太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皱起眉,狐疑的打量明黛一眼。然明黛毫无察觉,神情自若,浅笑的梨涡仿佛能醉人。太子看了一眼,心中疑虑忽然就变得无所谓。美人养眼,消万千烦恼。就算她故意为之又如何?“黛黛。”太子忽然握住她的手。明黛指尖轻颤,只觉男人的手掌大而有力,他以为她要抽回,反而更用力握住。“忙完这阵,孤会风风光光去迎你,什么都不必担心,孤会好好对你。”少女轻轻抬眼,明眸黑亮,映出整个秋日最璀璨的一抹颜色。只是,这抹颜色,终究少了悸动的温度。……明黛以国事为重,只让太子送了半程。出宫时,卫国公府的马车候在宫门口。凉风嗖嗖,舅母庞氏竟还没走,站在马车边翘首以盼。见明黛出来,庞氏圆润的脸刚露笑,又飞快沉下,转身接过婢女手中的披风,赶几步过去为明黛披上,“这种天,怎么能吹风呢。”说着,不满的睹一眼明黛的婢女巧灵。巧灵从小伺候明黛,最是细心体贴,岂会在这种事上大意。是姑娘觉得闷,想吹风罢了。巧灵乖巧,知道什么不该说,连忙请罪,道自己大意。庞氏正欲借题发挥,提出给明黛再寻几个合适的婢子,就听明黛道:“舅母一直没回,候在此处?”庞氏思路一岔,目光转向明黛时又变得和蔼客气:“是我糊涂,你前脚刚走,我就想起忘了将你外祖母给你母亲备的入秋补品转交给你,所以多等了一刻。”说着,庞氏让几个家仆把东西搬上明黛的马车,又支开巧灵让她去清点,自己拉着明黛说话。“怎么不见殿下送你出来?”明黛:“殿下政务繁忙,闲谈几句已是不易。更何况,叫人瞧见,只会觉得我绊着殿下,指不定怎么编排。”她这么一说,庞氏立刻闭嘴。历来选太子妃就更注重出身品行,明黛一张红颜祸水的脸,要培养贤后气度,就要比旁人更加小心谨慎。庞氏欣慰一阵,又有些不满意。“傻姑娘,端正品行固然重要,但抓住男人的心一样重要。”“只有傻女人才默默吞下苦楚,聪明的女人,苦从不白吃。”“譬如你不要他送你,能让他瞧见你的得体贤惠。”“转而再让他得知你一人出宫受寒,他还会心疼你。”庞氏滔滔不绝传授她秘诀。明黛看到她深红的唇色,静静地别开目光。……终于送走舅母,明黛坐进马车,疲惫的揉揉额角。巧灵心疼自家姑娘,默默凑上去帮她按揉。车夫装好国公府赠礼,请示明黛是否启程回府。明黛轻轻睁眼,眼中疲惫与无奈消散,甚至淡淡笑了。“不急,先去东鼎巷陈府。”“啊——”女子的惊呼带起一串杯盏碎落的声音,尖锐贯穿后院,打断东南角景亭的小宴。姑娘们笑声骤止,面露惊疑,转头探望。陈凝芝起身:“扰了诸位雅兴,我去瞧瞧发生什么事。”没等陈凝芝去问,陈家二公子已与友人前来请罪。“方才与几位友人品画论字,兴致上头,即兴挥毫。没想侍女不慎与宾客相撞打翻朱砂,鲜红遍布甚是骇人。惊扰诸位,还望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