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太后做什么都没长性,唯有争宠一事坚持半生,如今在华清宫吃了瘪,兴兴头头闹着要修行,谁也不知道这回能坚持多久。不过她只顾折腾自己,总好过折腾旁人。帝后不必分出精力应付恭太后,俱都暗暗松了一口气。……登基之事告一段落,薛鹤年与曹王谋逆案与曹彬案终于审出了结果,薛鹤年、曹王、曹彬并几名薛党中坚坐斩立决,薛鹤年与曹彬的成年儿子尽皆赐死,余人充为官奴。行刑当日,两案中二十多名死囚以及突骑施皇子阿史那弥真被槛车押赴西市枭首示众,长安城万人空巷,观者如堵。令众人始料未及的是,新帝与皇后以及新帝一母同胞的兄弟赵王竟然驾临法场,亲自监斩。到场的还有灵州一战中浴血御敌的周将军。周洵在最后一役中身受重伤,至今不曾痊愈,但为了亲眼看见薛鹤年与阿史那弥真等人伏诛,他不等把伤养好,不远千里从灵州赶回京都,堪堪赶上行刑。九死一生的大战在他脸侧留下一条长长的刀疤,从额角延伸到脸颊,不过非但无损于他的俊郎,反而增添了几分磊落英多之气。沈宜秋与周洵同历生死,灵州一别又是数月,如今重逢,便如见到亲人一般,周洵那张不苟言笑的黑脸也软和了不少,嘴角微微上扬,竟然露出了由衷的微笑。尉迟越瞥了皇后一眼,状似不经意地把身子往前倾了倾,不动声色地隔绝了两人的视线。沈宜秋在宁彦昭一事上结结实实领教了这厮的醋癖,只觉啼笑皆非。监斩官御史中丞周宣命人将人犯押上来。十几个人犯戴着枷锁镣铐,拖着步子走上法场,铁链发出哗哗的声响。沈宜秋冷眼看着跪在法场中的罪人。薛鹤年虽是宵小之辈,在宦海中沉浮多年,死到临头还有几分自持,那曹彬却如丧家犬一般匍匐在地上,涕泗横流,全然没了当初在庆州只手遮天、作威作福的模样。阿史那弥真跪在地上,仍旧昂着头,死死盯着薛鹤年,嘴角含着嘲讽的微笑。周宣看向天子,尉迟越向他微微颔首。小缺(修)薛鹤年一党伏诛,朝中的事仍旧不少,眼看着又到一年进士科举,租调也要从各地运往京都,尉迟越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便又一头扎进朝政中。好在有皇后助他一臂之力,只要他舍得下脸,便能轻松不少。就这么忙到十月下旬,不觉到了沈宜秋的生辰。尉迟越有心霸占着皇后,奈何宋六娘为了陪阿姊过完生辰,特地推迟了婚期,他只能勉为其难地与宋六、王十一同给沈宜秋上寿,看着三个女子依依不舍、搂搂抱抱、哭哭啼啼,一句话也插不上。好容易熬到夜深席散,沈宜秋舍不得宋六,要留她宿在晖章宫,好在宋六还算有点眼色,没就坡下驴把皇帝挤出去。总算将两位劳什子县主打发走,尉迟越心中窃喜,但不敢表露出分毫——沈宜秋满心的离愁别绪,见他欢欣雀跃,定然要恼的。老谋深算的天子轻轻执着皇后的纤手,放在心口:“别难过,她夫婿总要考科举出仕的,到时候授个京官,不是又能常相见了?”不过那顾家小郎君如今才十六,要出仕,少则年,多则七八年,好歹这几年是清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