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仰着脸,还显得稚嫩的脸上,满是担心,“姐,你自己留着吧,你不是还要给自己赎身,这钱我不能拿。”香婉看着妹妹清澈的眼睛,心头满是怆然凄凉,说什么也要妹妹收下银子。赎身有什么用,那样的爹,赎身再让他们卖一次?……阿梨轻轻摸着香婉的头发,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等她止住泪了,才问她,“那你往后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辈子在侯府当丫鬟的。”比起别的府上,侯府对下人算得上仁慈。签了活契的奴婢,干满了年份,便可自请出府。伺候的好,府里还会给赏,素馨便是如此,在府里伺候了十五年,到了年纪,便出府嫁人了。香婉摇着头,迷惘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主子,我没家了。”阿梨微微思忖,道,“你若是真打定主意断绝关系,那日后出府了,便立女户。”“立女户?”香婉喃喃重复了一遍,眼睛微微发出一点点亮,“我能立女户?如果我立了女户,是不是再也没有人可以决定我的命运了?”阿梨肯定地点头。其实,本朝立女户的条件十分严苛,香婉未必能满足女户的要求,但在这个时候,她必须要给香婉一个方向。否则,她怕香婉从此一蹶不振。至于真的要立女户的时候,大不了她豁出去求李玄,只要他出面,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阿梨心中打定主意,鼓励香婉要打起精神来,“人这一辈子,没有一帆风顺的,磕磕碰碰,在所难免。日子是为自己过的,你自己先得把那股过日子的劲儿给提起来。”一番劝解听下来,香婉只觉得茅塞顿开般,脑子里霎时间清醒通透了。难过还是难过的,毕竟是打定主意要和家里人断了关系,但一想到自己还能立女户,到时候再想法子把妹妹接回来,姐妹俩也总算有个家,她心里就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她用力点头,眼里还含着湿润的泪,面上却是坚定之色,“多谢主子。”阿梨瞧她神情中看不出消沉之色,也逐渐放心下来,“你也累了,先歇几日,我这里有云润在。”云润方才一直没插嘴,闻言立马点头,拍着胸脯保证,“主子说得对,有我呢!你安心歇息去。”香婉破涕为笑:“好。”顿了顿,真心道,“谢谢你,云润。”其实她以前真的很羡慕云润,云润的命比她好,有一个处处护着她的姑姑,性子天真善良。有的时候,她感觉,云润的天真,就像针插在她的心上,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跟云润比起来,她有多可怜。但现在,她想通了。人各有命,云润有云润的命,她也有她的命。况且,主子和云润大约是除了妹妹外,唯二真心待她的人了。天渐渐暖和起来,玉润和香婉两个将春裳都收拾出来,针线房嬷嬷也送来新做的衣裳来。云润香婉忙忙碌碌收拾着,箱子都快堆不下了,只能往里间的柜子里塞。李玄难得早回来一日,进门便瞧见一屋子乱糟糟的,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眉头微微蹙起。阿梨见状,忙示意她们收拾,上前替李玄解扣子,边温温柔柔同他说话,“世子饿不饿,膳房今日送了米浆来,还在小炉上温着,给您端一碗,垫垫肚子好不好?”说着,也不等李玄点头,便去倒了碗米浆来,递了过去。小通房一双白皙纤细的手,捧着碗浓浓的米浆,浓郁微甜的米香味扑面而来,李玄微微皱着的眉,也缓缓松开。他接了过去。趁着这功夫,云润香婉将屋子收拾好了,赶忙退了出去,不忘将门关上。李玄喝了米浆,碗随手放在案上,想起方才进来看到的场景,道,“再给你屋里添个伺候的人。你性子太软,纵得她们这般没规矩,给你添个教规矩的嬷嬷,好替你管束管束屋里人。”阿梨不想添麻烦,但知道李玄一贯是不容拒绝的风格,便点头应下,“都听世子的。”还没到叫晚膳的时候,阿梨便坐在一边绣帕子,一圈细密的如意云纹绣下来,蜡烛也才短了一小截。李玄坐在圈椅上,看着她低头露出一截雪白秀美的脖颈,忽的问她,“去过苏州么?”阿梨听他同自己说话,抬起眼,摇着头回话,“没去过。不过奴婢在书上看过。”李玄单手撑着下颌,“下旬我要去趟苏州,你收拾收拾,随我一起去。”阿梨蓦地睁大眼,怀疑自己听错了,李玄居然要带她出门?她没心思绣帕子了,随手搁在案上,眼巴巴望着男人,小心翼翼道,“世子是去办差的,我跟着去,会不会给世子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