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安格斯微皱起眉说,“不必让她和我涉险。”
神明眷属可听不得这话。
乌桕把笑脸一收,凶巴巴地道:“你在说什么,我主才不是危险。我主是无尽寰宇之内最慈悲仁爱的存在!”
安格斯立即冷笑了一声:“最慈悲仁爱的存在?瑟西大陆上目睹祂真容的物种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疯得不轻。而且因为向祂祈愿,好不容易安稳了百年的世界重新步入战争,神明为信仰而内斗,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民死伤无数,不人不鬼、行尸走肉、生灵涂炭。这就是你说的仁慈?”
“但这是主的错吗?”乌桕微微抬起下巴,讽刺道,“向神明许愿是一场交易,那些人付出他们拥有的换取他们想要的,至于他们想要的东西会给社会带来什么样的变动,那是主的意愿吗?那是人的意愿!安格斯,我不信你看不清那是欲望招致的纷争。”
“但如若穷尽神不曾现身、不曾回应,万物就算欲望滔天,也无计可施。”安格斯侧转身,作势将要离开,道,“假如祂真的仁慈而聪慧,祂就该知道,满足欲望,本身就是一种毁灭……当然,我自知,如今我没有资格评价祂的对错,甚至该庆幸于祂的交易思维。”
毕竟他也是渴求神明满足他的愿望的一员,如果那位神拒绝实现……他说不定还会恨上祂。
他微微垂眼,又恢复到原先平静冷漠的样子,轻声说:“明天上午八点在这儿再见吧。乌桕。”
不等她回应,高瘦的黑发青年走上空中长廊,往升降机的方向走去。乌桕撇着嘴,正要回头恢复刚才看风景的姿势,忽然瞥见沫芒宫门口走出来的蓝色身影,立即雀跃起来,往那道身影身边跑去。
“那维莱特!”她扑进他怀里,搂住他的腰问道,“你要去庭审了吗?”
“不是。我只是出来休息一下。”那维莱特望着远处升降梯门口等待着升降机抵达的安格斯,对方冲他点了下头,表情比面对乌桕时要温和得多。他低头看向乌桕,问,“安格斯怎么来了?因为芙宁娜?”
“不。”乌桕直起身体,拉着他往边上角落里走,顺便状似轻松地说,“他要和我一起去见神。”
那维莱特愣了一下,皱眉道:“我记得你们关系一直不太好,就是因为那位……神明。”
“嗯。但是安格斯现在有求于祂。可能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有能力实现他愿望的人,只剩下我主了。”乌桕摸了摸下巴,道,“我猜他的愿望有关于芙宁娜。”
那维莱特既不否认也不赞同:“也许如此。”
毕竟,那位“骑士”在意的东西不多,或者说,有且仅有他陪伴多年的“殿下”了。如果要说有愿望,就只能有关于芙宁娜。
但现在芙宁娜的生活还算不错,自由且悠闲,是她喜欢的生活。而且她过去五百年积攒的积蓄够她再花费几百年,安格斯本人也有大笔钱,按理来说不会再缺什么东西了……
乌桕思考半晌,无果,遂放弃,换话题道:“我明天走。”
那维莱特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乌桕抬头看天,等了一会儿,天空还是晴朗的,不免侧头欣慰地说:“不枉我这两天给你做那么多的心理疏导。终于不下雨了。”
那维莱特抿着嘴,眼神闪烁了一下,才慢慢地告诉她:“我和你一起去。”
乌桕差点以为自己耳朵进水了,歪了歪脑袋倒倒水,问:“哈?”
那维莱特说:“我最近把公务都加急处理了,流程也安排了下去,至少可以空出一天的时间和你一起去须弥。我也想见见那位一直被你念叨的神。”
“我是很欢迎你和我一起去啦,但是你这样让安格斯很为难啊,”乌桕眯起眼睛笑道,“他得带上芙宁娜了。否则夹在我们俩之间多尴尬啊。”
那维莱特认真思考后给出答案:“是个可行的提议。”
乌桕噗嗤一声笑出来:“但安格斯认为,不必带她去涉险。”
那维莱特询问道:“难道,祂的脾气很不好吗?”
“并没有,神很仁慈。”乌桕的眼神放空了一下,回忆着过去的经历,踟蹰着说,“应该说,没什么情绪。嗯……也不能这么说,祂是有的,祂会因某些事开心或难过。所以应该是稳定,祂的情绪很稳定,几乎从不生气,因此从未有过伤害生命的举动……但这只是我的世界得出来的结论。”
那维莱特思考着道:“那应该不会出事。毕竟你说过,祂是来体验人类生活。既然如此,就必须遵循人类的法律,以维持一个正常和平的生活。所以祂不会对其他人出手。”
“我很赞同你的这番推理。但是,”乌桕纠正道,“祂可以改变所有人的记忆,藏起来别人的信息。这样……对于其他人来讲,就是这世上从不存在某个人,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那维莱特从这句话中感到了难为的棘手,他皱起眉思考着解决方法,但乌桕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地保证道:“但主不是会随意攻击的人。就算安格斯想要攻击祂,祂也不会在意,更不会迁怒。毕竟……你会在意一粒尘埃撞了你一下吗?”
而普世万物,于祂来说,不过尘埃、不过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