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轻飘飘的,言毕又看向秦缨,“所以最好尽快找到真凶,并且,你今日连龙翊卫的名头都搬出来了,倘若查上月都无进展,岂非要坠了龙翊卫的名头?”
秦缨本还有些动容,听见此话,不由暗暗咬了咬牙,又冷哼一声:“龙翊卫的名头自然只能龙翊卫去守,那就要看谢大人的本事了。”
她说完“唰”地放下帘络,谢星阑波澜不惊的眼底滑过一丝笑意,马鞭一扬,当先朝前疾驰而去,下了官道,足足走了一个半时辰,他们才赶到了范家村村口。
范家村依山而建,山脚下大片农田正成一副秋日丰收的景象,因土地肥沃,村中的几十户农家也颇为富足,又因距离京城不远,许多人雇了长工做活,自己则去京中做起了小生意,沿着村道往里赶时,一户一户农家院落大都修得气派非常。
范玉蘋的父亲名叫范昌林,谢坚在路边寻了一位老伯一问,老伯立刻指向村东头,又道:“最气派的那个三进院落便是范昌林家。”
谢坚道了谢,一行人马便往范家村最东边行去,还未走到跟前,一座白墙灰瓦的大宅院便映入了眼帘,这座院落比此前的农家院子更显精贵,甚至与城中官宅有的比,众人看着心底微松,谁都不愿见受害者家里过的江河日下。
待行至门口,谢坚再度上前叫门,不多时一个模样伶俐的小童将门打开,朝外看了看,狐疑地问:“你们找谁?”
谢坚道:“此处可是范昌林的家?”
小童点头,谢坚又道:“我们是京城金吾卫衙门的,找你们老爷夫人有事,快去通报一声。”
小童年纪不大,不识官差公服,半信半疑地将门一关跑了开,谢坚摸了摸鼻尖,又等了半炷香的功夫,院门才重新打了开。
门内出现了一位身形矮胖的华服老爷,正是范昌林,他身后还站了一位容貌秀美的中年妇人,二人惊奇地打量外间诸人,很快,范昌林试探着问道:“金吾卫的差爷?不知各位有何公干?”
谢星阑上前道:“我们是为了十年前范玉蘋的案子而来……”
他话还未说完,门内二人面色便沉了下来,范昌林拧眉道:“这都多久的事了?案子早就定案了,怎么又上门来查问了?”
谢星阑道:“当年的案子是错判,如今我们要重查。”
范昌林眉头拧成“川”字,又上下打量谢星阑和他身后的秦缨,他眼底眸色几变,似乎在判断二人是何种身份,见谢星阑分外年轻,他脸一冷道:“什么错判不错判,那案子凶手早就被斩了,我可没让你们重查,你们别来打搅我们!”
说完这话,范昌林后退一步,“啪”的一声将门关了上,紧接着,门后还传来了上门闩的声响,谢坚大为意外,上前拍门道:“哎,你做什么?都说你女儿当年的案子错判了,意思就是真凶还在逍遥法外,你怎么还关门呢,你不想为你女儿讨回公道?!”
门后传来范昌林的冷笑声,“我是她父亲,你们就算要查,也得问我的意思吧,我说了,那案子早就定案了,我没闲工夫再管此事,你们是不是衙门没事干了?”
范昌林的声音越来越远,竟真是将他们拒之门外,谢坚无奈地去看谢星阑,谢星阑面无表情,也往后退了一步,“撞门。”
踪迹
“砰”的两声巨响,范家门后的木闩应声而断,范昌林和仆人们刚走了没多远,此刻一脸惊震地回过身来,便见门扇已是大开,谢星阑带着秦缨走了进来。
范昌林又惊又怒,指着他们道:“你们……你们这是强闯民宅,你们想做什么?!信不信我去报官——”
谢坚听得冷笑:“你去报哪个官?你知不知道我们是哪处衙门的?”
范昌林面色微白,一旁的中年妇人也吓得紧张不已,此刻扯了扯范昌林的衣袍,“老爷,这好像是咱们惹不起的人,不然算了吧……”
范昌林还待犹豫,谢坚看着谢星阑和秦缨道:“这是金吾卫龙翊卫钦察使谢大人,这位是陛下钦封的云阳县主,便是你们县太爷来了都不敢造次,你们却敢拒不接受查问?莫非当年的案子你知道内情,所以做贼心虚?”
一听龙翊卫和县主之名,范昌林这才慌了,忙换上殷勤神色,“不是不是,绝不是做贼心虚,既然大人和县主要查问,那查问便是,请去堂中说话吧……”
等到了堂中,范昌林再不敢大意,忙令下人奉上茶点,谢星阑寒着脸问:“谋害范玉蘋的真凶至今仍在逍遥法法,你做为范玉蘋的生父,却毫不关心?”
范昌林束手束脚地站在堂中,“大人,不是小人不关心啊,是当年的案子本来已经定了,在小人这里,那件事便已彻底了了……”
秦缨没好气道:“你是将我们的话当耳旁风吗?当年的确定案了,但斩首的人并非凶手,你是听不明白,还是就是不管范玉蘋的案子是何真相?”
范昌林面露愁苦,“我那女儿死了多年,衙门既然要查,我又如何管?我也管不了啊,你们要查便查吧,但我一无所知。”
谢星阑去看范昌林身后的妇人,这妇人看着四十上下,衣饰华丽,发髻上更插着满头金灿灿的发饰,而听见范玉蘋之名,她面上更是毫无悲色,谢星阑沉声问道:“范玉蘋的母亲在何处?”
范昌林眼皮一跳,又哼道:“那疯妇早就被我休了。”
秦缨蹙眉,“疯妇?”
范昌林一脸不忿地道:“是啊,当年出事之后,衙门找上门来,我和她一起去京城认尸,看到尸体之后她就疯了,回家之后已整日哭整日闹,还动不动伤人,再加上她嫁入我范家十多年,未曾为我生下儿子,我还留着她做什么呢?”
秦缨眯了迷眸子,“你何时休弃她的?”
范昌林似乎没想到秦缨问的如此细致,面上闪过心虚之色,却梗着脖颈道:“就在……就在那年年底吧,大过年的,她又闹起来,还将我母亲气的病倒,这样的儿媳,自然只有休回娘家的。”
“女儿刚被谋害不到两月,你便忍心将得了疯病的结发妻子休回娘家?”秦缨难以置信,又看向范昌林身后的妇人,“那新夫人是何时进门的?”
那妇人敛着眉目,虽不敢放肆,可眉眼间却颇多冷漠不屑,范昌林这时道:“她本来就在我们府中,是我纳的贵妾,她入府三年便为我诞下了麟儿,我自然不能亏待了她,玉蘋当年乃是被奸人所害,与我们可没有分毫干系。”
“当年我本来想让她留在家里,那么大年纪的人了,就在家里安心待嫁不好吗?我都和隔壁村的王员外说好了,令她去王员外家做孙媳,可她却非要跑去京城做绣娘,说什么贴补家用,每个月还不是只有那一两银子?”
“后来出了事,还为家里招来那么多闲话,她娘更是纵容她,后来疯了,简直是我范家之耻,依我看,她们母子就是命不好,自从她娘被我休了之后,我们范家便转运了,还是村里第一个开作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