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怎么做?”
姬宴平指着远处一个低着头扫枯枝败叶的老力士笑道:“至少得让小狗们知道,他们未来的结局不会是一成不变的,我不会养他们一辈子,内侍省也不会。有能在宫里年老的力士,自然也会有早早死去的力士,或者悄悄消失的阉人。我的排行是三,那么就让他们每三年筛去部分人选,让他们自愿离开。”
阿四问:“让部分阉人离开吗?”
当然不仅仅是阉人,姬宴平笑说:“小宦做的不好就落到力士去,力士做不好就落到内臣去,再有的就送去做些苦力,还有不能心服的,就成年后自愿放归。不过我想,应该很少有阉人会落到这一步吧。都说男人做了阉人后不但性格要更温顺、命也更长,他们该感激涕零才对。”
当压迫是来自方方面面的,也就是整个制度的,这部分受压迫的人就分辨不出他们真正受难的源头。
只要稍加引导,就足以让阉人长长久久地受制于人。
阿四笑赞:“三姊考虑的真周到,他们都全网独家文·付费整理文·吃肉文言情耽美全都有·搜索抠群把14八衣6酒63是罪人之后,入宫三年或许感恩宫廷宽恕他们一命,若是三十年过去指不定要谋财害命了。要是真有受不住的,放他们自由也是好的。”
“哈哈哈,阿四懂我。”姬宴平放声大笑。
有时候,她觉得阿四的想法捉摸不透,但都能恰恰好点到奇妙之处。
姬宴平做事一向是不遮遮掩掩的,厌恶就是赤裸裸的厌恶,即使学了再多仁德的表皮,她也懒得做那一套。但阿四不同,她总能找出一些好听的理由,为姬宴平的所作所为添光添彩。
就连姬宴平也不禁揣度,妹妹是真心爱我才将我看得良善吗?
其中的微妙实在难以用言语去描述,姬宴平在阿四疑惑的目光中笑得越发灿烂。
年底时,谢大学士终于认可了阿四日复一日的习字,认为孩子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可以开始试着写一写简单的叙事文章。阿四在需要在即将到来的年节之前交上习作,为这一年的学习画上完美的句号。
阿四就洋洋洒洒用大白话夸赞了她眼中的姬宴平,既写姬宴平对罪臣之子的宽宥(指部分不宫刑的小郎),又写她为了让这些内臣有事可做、不至自暴自弃而定下一系列规矩。阿四真心实意地赞美姬宴平的善举,认为她让内臣们各有所依,各有归处。
不论谢大学士批改到阿四的习作时作何感想,姬宴平以极快的速度接收到了妹妹对她深切的感情——不是真有情谊在里头,哪能写得出这么扭曲的文字。
谢大学士也要感叹,阿四这是将课业听进去了?还是天真地认为宋王是个好人?
明眼人都能瞧出姬宴平制定的规矩中的重重恶意,或许身在局中的阉人们未必能看透,但旁观者、尤其是了解姬宴平的旁观者,绝不会有身在此山中的疑惑。
——她姬宴平,绝不可能和良善两个字搭边。
但再坚定的人,一旦读了阿四情感真挚的小作文,也要怀疑起自己的结论。
皇帝晚间抽空检查女儿们的课业,太子不叫人操心,楚王从不给人抓把柄的机会,所以皇帝多将注意留在两个小女儿的身上。她先是向左右确认了姬宴平的动向,“三娘是在哪儿都吃不了亏的,我对她很放心。”
“三娘和四娘姊妹俩感情真好。”冬婳用镇纸压平阿四的习作,稚嫩的字迹不说,一角都是被捏出来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