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皇兄与谢瑶的事吗?”六皇子问。
顾银韵为“谢瑶”这个陌生的名字短暂地顿住,旋即反应过来,这就是即将嫁给季寰的谢家女的名字。
“不算是吧。”她敷衍过去。
六皇子语气平静,不像是故意拿此事激她,所以她也不好与之计较,只想快快地掠过这个话题。
“为了局面的平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六皇子却继续道,“皇兄毕竟是太子,要考虑的事情太多。”
言至此,他忽然凑近了顾银韵,戳她脑袋。
“你若是嫁了我,我定允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额头冰冰凉凉。
顾银韵看进六皇子玉石般晶莹剔透的眼睛,一时难以理解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他似乎总爱戳她脑袋,虽无狎亵之意,却总归是太过亲昵。
顾银韵向后坐了坐:“是啊,然后年纪轻轻变成寡妇。”她反唇相讥,顾及六皇子体弱,语气仍是温和的。
接着惆怅地垂下眸子,叹息道:“命运艰难,岂能事事如意?”
气氛沉寂下去。
顾银韵无声夹着菜肴,六皇子则无声盯着她瞧。
不许久蟹羹来了,顾银韵以寒凉为由占下六皇子那份,一人独占两盏羹汤。
六皇子好心提醒:“莫贪食,寒及脾胃,可就要闹肚子了。”
顾银韵无所畏惧:“就吃就吃。”
她就要小小地任性一下。
六皇子只得纵着她吃完两份蟹羹,期间问店家要了纸笔,专为顾银韵写了张应对脾胃虚寒的药方。
“你会医?”顾银韵好奇问。
六皇子谦虚地笑,实则很喜欢顾银韵看向自己时带着些许崇拜的视线。
“医毒本为一体。”他道。
只不过比起医人,他更爱奇毒,以人试,也以己试。他的毒大多没有解药,因而死了不少人,甚至于,他自己也快要死了。
顾银韵不知内幕,只当六皇子爱好异于常人,但本质不坏。
她忽然想到紫伞和季氏家传的疯病,因看着六皇子不是个循规蹈矩之人,雅间内亦无外人在场,便大着胆子问道:“我听闻皇帝的头疾日益深重。”
六皇子表情未变。
顾银韵放松许多,继续问道:“皇帝是你生父,他的头疾,你也束手无策吗?”
六皇子吃菜,不答。
顾银韵觉出气氛不对,连忙找补道:“我不是指责你,或者是有别的居心。我只是好奇问问,若是不小心冒犯……”
“我没有感到冒犯。”六皇子安抚地笑笑。
紧接着,他眼帘半垂,细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呈出透明的银色,脆弱又悲伤。
“但是,我可以稍稍给你一些提示。”
他抓过顾银韵的手,舒展她的每一根手指,使纤白细嫩的掌心摊开向上。
顾银韵以为他要在她的掌心写下些什么,愈发凝神静气地去看,然而六皇子只用手指在她掌心随意戳弄了几下,喟叹道:“真软啊……”
顾银韵眼皮一跳,想要发火。
六皇子却适时放开了她的手。
“父皇根本没有头疾。”他轻声道,瞳仁泛起微小的震颤,“他禅位,只是因为他快死了。”
六皇子倏然抬头,一字一顿:
“他的身体快死了。”